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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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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敬仁和方氏送完穆錦麟,趕緊去看望女兒,也知道了暇玉在路上嘔血的事。此刻最惱火的是方氏,歸根究底全是丈夫搗的鬼,如果不是穆錦麟把人帶回來,她還傻乎乎的以為女兒是去了遼東她姑姑家。但在女兒面前,她不能折損丈夫的顏面,只能強忍憤怒和傷心。

    「好好的女兒給折騰病了……難怪穆大人問暇玉的身子狀況呢,原來是路上見到了她咳血,就我這個做母親的什麼都不知道,早上將女兒往鬼門關送。」

    吳敬仁就手摸了下女兒脈象,見平穩有力,再觀察女兒面相一如往常,不禁皺眉:「你再說說你咳血時的狀況,爹給你看看。」

    暇玉見瞞不住了,又不忍母親傷心,只得如實相告,把自己咬破舌尖裝病的事和盤托出。吳敬仁聽了,很是生氣,繃著臉道:「你倒是會玩心眼!難怪穆錦麟要娶你做妻子,你們正般配!」

    「娶我做妻?」她亦吃驚,原本的設想,按照自己的出身或許只能做妾。

    方氏則喜道:「是呀,剛才在大廳,他親口說的。還說明天就差人來商量婚期呢!」暇玉對此疑問頗多,要說庶人娶妻尚且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個堂堂郡主之子,怎麼說成婚就成婚呢:「他的父母同意這門婚事?」

    方氏道:「他哪裡還有父母。他的父親娶了清陽郡主,兩人一共育有兩子,長子夭折,么子便是這穆錦麟。清陽郡主夫婦把他當眼珠子般護著,溺愛的沒邊。他十四歲的時候,清陽郡主撒手辭世,他父親思念亡妻,不久便抑鬱而終。偌大個府邸落在他一個十幾歲少年的手裡,想怎麼鬧就怎麼鬧。據說早些年,他叔父梁安侯還敢說他兩句,可自從他入職了錦衣衛,叔侄兩人愈加互相看不順眼,見面跟仇人一樣。」

    就是說,她要嫁的人,是個在家裡沒人管也沒人敢管的主兒。

    ☆、待嫁閨中

    暇玉早上起來,只覺得骨頭像散了架又被重新組裝起來的一般疼,靠著床屏叫浮香過來:「你快給我揉揉肩,現在好像從骨頭fèng里往外疼。」那浮香放在打來的洗臉水,坐在床沿給小姐捶肩:「小姐,您就別起了,今個就歇著罷。」

    暇玉正猶豫要不要真的在床上躺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就見綠影打外面進來,臉色很是怪異。浮香道:「怎麼,還覺得暈?」綠影端起臉盆放到架上,才回頭說:「我聽門子說,他今早開門,看到前門有兩個錦衣衛的人守著……」

    這是要幹什麼?把她當犯人看著麼。她應該告訴穆錦麟,她腦筋沒那麼死板,不會因為嫁不成原本的丈夫就私奔或者尋死覓活,她不想折騰,只想多活兩年。浮香臉色一白,驚看小姐,但見小姐面色平靜,除了閃過的一絲厭煩外,沒旁的表情,於是自己也不好驚慌,便對綠影道:「除了這個呢,你出去還聽到什麼了?」

    綠影想了想,呀了一聲:「對了,剛才老爺身邊的暖月告訴我,要小姐您趕緊起來梳洗打扮,今天穆家的人過來相親,下聘,雖然是小茶禮,也不能馬虎。」浮香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才說?!你昨個真是吐暈了。」綠影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後腦。

    既然今天是小茶禮,那就不能休息了。暇玉端著一身骨頭快散架的身體,洗漱完畢坐下梳妝。一邊端詳鏡中的自己,一邊納悶,穆錦麟究竟看上自己那點了呢?論姿色未必就比他院中現在的小妾好,論家世更不值一提。這麼想著,待綠影給她梳完頭,向著父母的上房走去請安。

    昨天顛簸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體內,她每走一步都發飄,活似踩在棉花上,晃悠到上房門口,竟然雙目一黑,險些暈倒。嚇的浮香趕緊道:「小姐,不行咱們回去吧。」暇玉擺擺手:「我沒事,一時半會暈不了。」忽然有幾分可憐起穆錦麟了,弄不好沒幾年,他便要喪妻,那樣的話,他真可謂孤家寡人,父母不再,哥哥夭折,妻子早逝。不知有沒有人說他命硬剋死親人。

    給父母請安的時候,她動作輕慢,就怕一個閃失自己先栽倒了。方氏心疼女兒,拉過暇玉一併坐著:「你要是不舒服便回去躺著吧,今天是小茶禮,媒婆和穆家的長輩過來吃盞茶,咱們家送個信物給他們便是了,沒你什麼事兒。」

    「她的婚事,怎麼沒她的事兒?」這時吳敬仁哼道。他還記著昨天暇玉說的,咬舌尖做嘔血騙人的把戲。心裡疙疙瘩瘩,任誰也不願意見女兒鬼主意多。方氏惱道:「是呀,這是咱們吳家的事,那要不要跟你沾親帶故的都叫來,德濟號那位一併招呼過來得了!」吳敬仁臉掛不住,一甩袖:「和你們婦道人家理論!我去看看準備的羹果。」說罷出了門。

    暇玉知道母親說的是父親外宅生的那位小孟翔,但這會母親不挑明,她這個做女兒的總不好戳破。方氏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笑道:「你別怪你爹,他到底是不想你和穆錦麟扯上關係,覺得那是害了你。」

    「女兒知道。」嫁給穆錦麟的壞處很多,眼下最急迫的怕是置辦嫁妝的事,吳家雖不缺銀子,但嫁妝物品必須上檔次,許配遲家的時候還好說,門當戶對,用心置辦就行。但嫁入穆府,送過去的東西失了檔次,定會被人恥笑。於是差不多得推倒重新來。

    「暇玉啊,雖然嫁過去是做嫡妻,但咱們家小門小戶,不能給你撐腰。你過去了,莫叫那些小妾們欺負了。」擔心歸擔心,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想不出什麼法子能交給女兒的。自己的丈夫至少在家裡就她一個妻子,這個家的家主公公還活著,凡事他做主,治家頗嚴,兄弟間妯娌間沒有敢生事的,所以一直頗為和睦,沒做過爭鬥和算計。

    「娘,您就別擔心我了,我沒事的。」挨不挨欺負是氣場和實力問題,就像黔之驢暫時唬的過老虎,等對方發現了你的糙包本質,還得挨宰。

    母女兩人細細碎碎聊了些別的,這時瑪瑙過來叫方氏,說是老太爺叫她過去。方氏知道是今日的聘禮快開始了,又安慰了女兒幾句,叫浮香和綠影照顧好她,便帶著瑪瑙急急走了。而留在房裡的暇玉著實無聊,吳家和她年紀相仿的堂兄妹們,女眷只有二叔家的美玉姐姐,可她病的厲害又有咳血的症狀,不叫人探望。而長兄被禁足,其餘的兄弟們不是在私塾念書,就是在濟號幫忙,常年不見一回,感情並不大好。

    或許去穆家見到他那幫小妾,會比自己這麼多年見到的同齡女子的總數還要多。

    京城這邊下聘禮分兩次,分別稱為大小茶禮,小茶禮就是今天定下迎親的日子,留下信物就算完了。大茶禮才是正式下聘,把聘禮盡數送到女方家中來。對於出嫁後的情況,她當真沒做過細想,原本打算是去遲家與自己相似的病秧子一起熬著等死。現在好了,突然變成穆錦麟的妻子了,雖然沒有公婆,但她相信穆家,絕對信奉叢林法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綠影不時回來稟告,把聽來的細節如數講給暇玉聽,待說完了換浮香出去打探,一上午輪著番的講。暇玉了解到替穆錦麟提親的長輩竟然是他的表哥,即她母親的同胞姐姐宜城郡主的兒子。不禁心說這傢伙難道得不到長輩的認可,便從同輩人中間勉強選了個長輩來湊數嗎?吳敬仁和方氏也抱著這樣的看法,直道穆錦麟做事隨意不守章法。於是暇玉猜測,自己這個嫡妻除了他本人認可外,他的族人即梁安侯府那邊是不大可能認可的。

    正式下聘禮的日子很快到來,金玉器物從福祿壽三星白玉像到如意仙白玉像乃至無量壽佛皆有,可謂縱橫佛道兩界。穿的有綢緞有藍緞,百花緞,彩緞,杭綢,綾,紡,絲品類齊全,能擺一個綢緞莊。且事無巨細,連廚房用具都想到了,瑪瑙葵花碟碗,鑲金象牙筷子也都有。光禮單就有有八十八折,唱單的人從早上一直念到午後才算完。

    外面不知道的,都說是吳家的女兒攀了高枝,父母靠嫁女發了橫財。但吳敬仁夫婦顯然不是這麼想的,收到禮單後,更愁沒相應規格的嫁妝陪嫁給女兒,讓穆家笑話了去。而暇玉自聽到聘禮的數量,則忐忑不安起來,若是穆錦麟把她搶去做妾,兩家扯平,誰都不欠誰的。現在他如此大手筆,不得不讓暇玉懷疑他是怎麼想的。

    難道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打了一個寒顫,趕緊在三伏天裡抱著肩膀抖了兩抖。他花叢中打滾的人,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怎麼可能有一見鍾情這碼事發生在他身上。

    不過奇怪歸奇怪,穆錦麟做事的緣由除非他自己說,任誰也不敢去問。吳家暫且就當他是色迷心竅非他家暇玉不可了。

    暇玉日趕夜趕的將蓋頭在婚期前繡完了,而吳敬仁則東挪西借籌了不少現銀,大手筆置辦了嫁妝,雖然在懂行的人看來依舊寒酸,但好歹盡力,過了自己心裡這關。於是萬事俱備只等出暇玉出嫁。成婚的前一日,新郎家來人挑新娘的嫁妝,結果穆錦麟可謂人盡其用,讓下屬的錦衣衛十四所的千戶帶頭做短工,將嫁妝安全的送到穆府。好在做這事的時候穿的是便服,否則百姓肯定當這幫人是打哪抄家回來。

    眼看第二日便要出嫁,暇玉不知穆府那邊是怎麼個情況,但吳家上下是一片假歡喜,每個人都看似歡歡喜喜帶著笑容,可背地裡一旦四下無人都趕緊去揉笑僵的臉蛋。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認定,身子羸弱的暇玉小姐不消幾年就得被穆錦麟和那幫小妾折磨死。而穆錦麟yín心大動,冒冒失失的就娶了暇玉,保不齊看到別的更合心意的女人就轉身忘了嫡妻。他那種人,做出寵妾滅妻,停妻再娶這種事,太正常不過了。吳家又不敢找他理論,恐怕只能叫暇玉一個人苦苦挨著。

    出嫁前夜,方氏將女兒叫到屋裡,翻出壓箱底的春宮畫,準備按照自己母親教習自己的樣子教導女兒。作為一個看過東瀛特產愛情動作片的人,暇玉對靜態的畫面沒甚興趣,抱著很純粹的藝術欣賞的心態瞭了眼。

    「你明晚上別害怕……千萬別哭,要不然穆錦麟當你是不願意嫁給他,婚後難免刁難你。」

    她點點頭:「我依由他就是了。」否則還能怎麼樣?玩婚房自殺拿剪刀戳脖子?

    方氏嘆道:「看你這麼冷靜,母親就放心了。你說我和你爹心性還不如你,這些天一直提心弔膽,倒是你看的開。嫁過去以後,你也要這般心態才好,他侍妾和寵姬很多,這輩子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你萬萬要賢惠,不能管束他和其他的女人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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