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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而這時,車簾唰的被撩開,漏進外面溫暖刺目的陽光來,還伴著一把曾聽過的聲音:「你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是穆錦麟。
原本的打算咬破舌頭,做出嘔血病重的樣子,唬宋嬤嬤帶她返家的。可半路穆錦麟竟殺了出來,事已至此,她必須繼續演下去。她本偎靠在浮香懷中,此時緩緩睜開眼睛,強作難過的樣子:「穆大人……您怎麼來了?」見他身著飛魚服,一見便知是從任上匆忙追逐而來的。
要說穆錦麟百花叢中過,什麼調性的美人都見過,唯獨沒見過病美人。見慣了光彩奪目,艷如驕陽的女子,只覺得眼前的暇玉像是冬日梅花上積簇的落雪,清冷的氣質最合他眼緣。一改剛才責難的語氣,溫聲問道:「我聽說你出城便追來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什麼叫聽說?聽誰說的?還不是聽手下的校尉報告才得知她的行蹤的,想到自己的行動舉止都在穆錦麟的監視中,便遍體生寒。不過他只知道自己外出,卻不知去哪裡,反正人都被他找到了,不能再給家裡添麻煩,於是暇玉準備撒個謊,就說是去進香,省得穆錦麟知道實情再做出為難吳家的事來。
可誰知偏這時,宋嬤嬤跳下馬車,咕咚磕了個頭:「大人饒命,老奴只是聽老爺吩咐做事的,要把小姐送去慈聖庵的事,老奴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暇玉心說,唉,全完了。果然穆錦麟聽了,劍眉倒豎,登時火了:「好哇,竟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姓吳的他是活膩了!」
☆、冤家過招
暇玉見他喜怒無常,對他的印象又差了幾分,但眼下為了阻止在他的怒火下,自己受無妄之災,只得假裝乖順的樣子勸道:「穆大人,我爹送我去慈聖庵,是為了讓我給美玉姐姐祈願……」她心中打定主意,一會到家,趁著穆錦麟未質問父母前,先跟父親統一口徑。
穆錦麟卻不信,斜眼看她:「真的?」又瞥了下跪地的顫抖宋嬤嬤,便冷笑道:「你真是你爹的好女兒。急著給他辯解!如果是正常的祈願,你家這個老嬤嬤為何著急坦白?現在又這麼害怕?恐怕原因只能是你爹要把你送到尼姑庵躲避我吧。」
既然被看穿了,狡辯沒有任何意義,暇玉默默的別開目光,拿帕子捂住嘴巴輕輕咳嗽。這件事超出她的控制範圍了,眼下自保更要緊。一直不敢說話的浮香見小姐又咳嗽了,急道:「您是不是又咳血了?快給奴婢看看!」穆錦麟一聽,將身子探進馬車,先浮香一步奪過暇玉手中的帕子,展開看到上面的血跡,驚詫道:「你咳血?」
「是啊,大人,我家小姐知道老爺要送她去慈聖庵才氣的嘔血的。」
這倒提醒了暇玉,對啊,任誰也不願意娶個病秧子。便馬上拿帕子捂住嘴巴,暗中咬破舌尖,咳出一口血沫來,然後神色哀然的說道:「我是個不中用的人……自小就叫身邊的人擔心,我這樣子,還不知能不能熬過今冬……」一席話說完,穆錦麟看不出有什麼觸動,倒是浮香噼啪落下眼淚:「小姐,您別說了。穆大人,求求您了,快帶小姐返家吧,這病耽誤不得。」
暇玉繼續道:「大人,趕來救我,只是我……咳,咳,無緣和大人……」這時穆錦麟撥開浮香,抓過暇玉的手腕,提她到自己胸前,勾著嘴角笑眯眯的說:「張嘴,讓我看看你的舌頭!」
暇玉快被他嚇死了,他怎麼知道她嘔血是假的?還是說自己的偽裝騙騙丫鬟和嬤嬤還行,碰到錦衣衛就不頂用了?穆錦麟道:「你這血不像是咳出來的,倒像是含在口中吐出來的。」說著,用另一手的食指揩了下她的下巴:「如果是咳血的話,至少該有零零星星的血跡噴濺到唇角……」
雖然內心緊張到了極點,但她表面上卻努力保持冷靜,不叫他看出破綻恐懼之色來。她捏著帕子,悽慘一笑,別開和他對視的目光,闔眼流下一行清淚:「連咳血都要被懷疑……大人是把我當犯人審訊麼。在大人眼中,病人咳血和犯人被毆傷嘔血的樣子理應一樣,都該濺的到處都是。」
浮香也疾聲控訴:「我們小姐的堂姐,美玉小姐就有這咳血的病症!」
難道自己冤枉她了?他心裡嘀咕,再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免生出幾絲悔意。這個女子是想娶回府做妻一起生活的,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豈不是在兩人起嫌隙。恰好這時手下一個校尉來問:「大人,時辰不早了,該折返了。」穆錦麟便放了暇玉的胳膊,對浮香道:「好好照看你家小姐,咱們現在就動身回京。」說完,身子撤出車廂,將車簾蓋上,翻身上馬向京城方向折返。
待車子啟動後,暇玉渾身無力的靠在車壁上,心說穆錦麟真難對付,八成是職業病,見誰懷疑誰,以後可不能隨意蒙蔽他。這時浮香拿出水袋遞到小姐嘴邊;「您要是不咳了,便喝些水潤潤喉嚨吧。」
暇玉搖頭:「還不想喝。」猛地想起宋嬤嬤來:「宋嬤嬤人呢?被扔下了?」
浮香探腦出去看了圈,便縮回來道:「不僅是宋嬤嬤,連車夫都被扔下了。現在給咱們駕車的是個錦衣衛的人。您不用擔心,張師傅和宋嬤嬤兩個人有個照應,走也走回京師了。」這麼說的時候,心裡報復的痛快。誰叫那嬤嬤剛才那般兇狠的推拉小姐和自己,這會報應來了。
一路關卡暢通,接近黃昏的時候,順利返回吳家。暇玉一路上既擔心吳家又擔心自己順便再擔心宋嬤嬤,加之體力消耗極大,一下車要不是浮香扶著,險些栽倒。穆錦麟趕緊走過來,攙住她的胳膊:「小心些!」
「大人不會以為我連這也是作假裝病吧。」果然說出來舒服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穆錦麟不僅沒發火,反倒賠笑道:「呦,你還真記仇。 都是我的錯,快彆氣了。」暇玉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但蹬鼻子上臉這種事少做為妙,既然他對她好聲好氣的說話,她也溫聲回道:「只要大人相信我,縱然是病著,心裡也好過。」穆錦麟便笑笑,下巴向前努了下:「你爹來了。」
吳敬仁帶著一家老小打門裡出來迎暇玉。他上前幾步對穆錦麟作揖,想要解釋:「大人……這……」
穆錦麟嘖嘖嘴,對著日影正了正衣冠:「事情來的突然,沒想好怎麼編瞎話是吧。我給你時間,想吧。」吳敬仁抹了把冷汗:「大人,您聽我說,暇玉犯了星煞,我送她去慈聖庵是為的是躲避災禍。」穆錦麟冷笑:「我這星煞可給你們吳家帶來災禍了,你是這意思嗎?」吳敬仁道:「絕不是這個意思。大人您是吳家的救命恩人。」
穆錦麟臉子一撂:「既然當恩人這麼累,我還是當惡人好了,落個痛快。」嚇的吳敬仁忙道:「大人,您千萬別這麼想。您是吳家的大恩人,傍晚的日頭曬人,大人家裡請,有話好說。」他在前面引路,而穆錦麟輕哼一聲,一行人跟在他身後踱步進了吳府。暇玉由浮香扶著下去先做休息,其他人去客廳細聊。
入客廳後,奉上好茶。吳敬仁垂首等著挨訓,而對方也不叫他失望。那穆錦麟啜了一小口,越看吳敬仁越生氣,拿起茶盞就想砸過去,但轉念一想這位好歹未來的岳丈,砸到頭上終究不好,便將茶盞啪的一下摔到了吳敬仁腳底:「我給你們面子,凡事商量著來!你們可好給臉不要,在背後耍鬼計!我穆錦麟究竟哪點配不上你家小姐,你今天要不說明白了,有你好看的!」
「這,這……」吳敬仁嚇的雙膝一軟,差點跪下。現在哪敢直說對方的缺點,只能從女兒身上挑錯:「是小女配不上大人,她身體虛弱,不能順心順意的伺候大人。她這樣的人,做不了大人的侍妾。」
穆錦麟眯著眼睛,吸了一口氣問道:「誰跟你說我她要做妾了?」吳敬仁愣了,心說難道連妾都不是,只想把玩之後拋棄?
「你聽清楚了,我要娶吳暇玉做嫡妻。」身子向後一靠,翹起二郎腿,環視了屋內一圈,對吳家其他人道:「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
吳敬仁懷疑自己聽錯了:「要娶小女做嫡妻?」
「你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我?」
「不敢,不,我們受寵若驚,暇玉能得大人垂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穆錦麟心說,原來把女兒藏起來是以為他要納她做妾而已。如果是這樣,還算情有可原。姑且原諒他們這一回:「今天的事,我不想追究了。如果有第二次,我絕不會這麼算了!」他敲著桌面對未來的親戚們道:「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無需那麼拘謹,有什麼想說的,只管說。」
他不找麻煩就好,誰也不想和他多說話觸霉頭,一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一心做個旁觀者。穆錦麟見沒人說話,便道:「那我有個問題問你們,暇玉的堂姐,是不是有咳血的病症?」
聽到問到自家頭上了,吳敬義和妻子許氏立即道:「是,小女的確有這個病症。」
看來是真的,他又問:「那暇玉呢?」
吳敬仁夫婦面面相覷,如實相告:「暇玉雖然身子不大好,但並沒出現過咳血的症狀。」
穆錦麟便懂了,自笑道:「也好,沒心思的蠢貨也做不了我的妻子。」吳敬仁瞧他笑著自言自語,不僅捏了一把冷汗。這時穆錦麟道:「我明天差個媒人過來,把婚期定下。」說到這裡,不免心花怒放,笑意滿滿:「只希望一切順利,不要橫生枝節。」
吳敬仁頭搖的撥浪鼓一般:「保證再不會出紕漏。」
穆錦麟本想再去見上暇玉一面,但今日一天勞頓,想她該休息了,不想折騰她過來。便就此收手,起身告辭。吳家人見這閻羅王要走,嘴上不說,心裡都鬆了口氣。
而出了吳家大門的穆錦麟,正翻身上馬準備回府,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李苒道:「你一會差幾個人把這宅子給我看住了,每天進出多少人統統向我匯報!」李苒領命:「大人,小的知道了。」說完了,頓了頓,忍不住問:「大人,您要娶吳暇玉這件事,太夫人和侯爺知道嗎?」
「我娶妻,干他們什麼事?!」穆錦麟滿不在乎的說:「請東府的人過來吃喜酒已算是給他們面子了。」提起韁繩喝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