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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3:50 作者: 曬豆醬
隨之任英博也是一陣反胃。他佩服薛業的勇氣,或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樣的封閉式訓練環境,一個幫手也沒有,手機也被沒收了,居然敢和教練隊醫叫板。
教練,隊醫,掐著運動員生命線的職業。
「那……馬晉鵬,他碰你沒有?」他問薛業,希望他說沒有。
「沒碰著,我想跑可是當晚就被扣下了。」薛業一陣冷汗,許多惡事都是在全封閉式的環境中發生,可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碰著你了?」
他希望任英博也說沒有。
「碰了。」可任英博的回答讓薛業墜入了冰窖。
兩人一時無話。
最後任英博笑了笑,清秀的臉笑得並不好看:「我沒有你那麼敢……敢和教練叫板。祝傑說,你是羅季同的學生,真羨慕你啊。那時候還沒有苗萍,他把我帶回宿舍,讓我脫衣服,我就脫了。他說我脫了,就可以打比賽。」
「什麼?」薛業終於懂了,為什麼任英博說他們一樣又不一樣。自己反抗了,結果是被誣陷,他沒反抗。
卻活得更慘。
任英博把臉偏過去,羞於面對薛業。像一個敗北的逃兵無顏面對真英雄。薛業算是背景強大的運動員,沒吃過虧,沒受過委屈,沒經歷過打壓,所以才敢第一時間反抗。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薛業,有那麼多師兄教練,甚至一個德高望重的名師。
「後來呢?」薛業問。
「後來……我頂了一個名次比我靠前的學生,但是我退出了。」任英博說,「我怕他,怕以後再有比賽他又要我脫衣服,乾脆不比了,不幹這一行就解脫了。」
怕,他怕馬晉鵬。薛業懂這種怕,和自己怕苗萍一樣。每次聞到女人的香水味,噁心的源頭其實是恐懼。
因為自己也在苗萍面前,脫了個乾淨。
「再後來,我爸媽和我吵架,因為家裡培養我花了不少錢。」任英博雙拳緊握,指節被自己扣得疤痕斑斑,「我告訴他們馬教練讓我脫衣服,摸我,還讓我親他……他們說,那你躲遠一些不就好了,一個男孩子有什麼可占便宜的,他怎麼不找別人。」
薛業心口劇痛。他懂,當年體校的流言也是這麼說的。
「他們不懂,只要還在馬晉鵬手下訓練,這種事……根本躲不開。」任英博再一次側過了臉,「我爸媽很老實,他們不相信教練對我做下三濫的事。他們還說……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事,讓馬教練誤會了,還讓我去解釋……可我做錯什麼了?」
「我也不知道……」薛業搖搖頭,面前的人和自己的痛苦在重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沒有用,咱們的事沒有證據,告不下來他。」任英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和薛業同樣的表情,「肯定還有別的人,肯定有,只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畢竟這種事……說出去不好聽。或者他們的家長和我爸媽一樣,覺得男孩子讓人碰一下沒什麼大不了。」
薛業連沒事了三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們沒有證據。
晚上回到宿舍,他被祝傑摁在了椅子上。「任英博和你說什麼了?」
「說了些他自己的事。」薛業無精打采,「傑哥。」
「說。」祝傑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傑哥,你說……」薛業微微抬頭,臉上全是不解和迷惑,「我和任英博,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祝傑也迷惑了:「你他媽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薛業被自己的愚蠢念頭氣笑,可止不住地琢磨:「是啊,我他媽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可是……馬晉鵬,包括苗萍,他們根本沒有逼我們,我們就把衣服脫了,這算是強迫嗎?」
「薛業,你別犯糊塗。」祝傑晃了晃他,薛業和任英博都有負罪感,「你們是受害者,懂麼?」
「懂,可是他們根本沒逼我們,我們為什麼就……那麼聽話?」薛業把額頭抵在傑哥的胸,來回蹭他,「還是說,我們做錯了什麼事,讓馬晉鵬誤以為我們就是那種隨便脫衣服的人?」
「薛業你丫是傻逼麼?」砰一下,祝傑把薛業的額頭彈響了。
「我是,你說我是我就是。」薛業繼續蹭,「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我們,為什麼任英博的爸媽會不信。」
祝傑捏著他的下巴尖,更使勁地晃了晃:「你們什麼問題都沒有。是馬晉鵬和苗萍的錯,你和任英博,包括那些不敢站出來的人,都是受害者。懂麼?受害者!你再犯傻逼我揍死你。」
薛業不太確定地點點頭:「受害者,我們是受害者。」
「沒人能指責你們,包括任英博的父母。」祝傑再一次強調,生怕薛業一根筋的腦袋想不透。
馬晉鵬和苗萍,確實沒有逼迫他們脫下一件衣服。無緣無故的體罰、引誘式的威脅、封閉的環境……都是幫凶。他相信受害者不止這兩個,但正是少年運動員對教練的恐懼和無能為力,助長了禽獸的溫床。
這些人把未成年的運動員當成了資源,從精神到身體全面控制,把這當成一種權力。這就是他們的權力,他們上癮。
女排、體操、羽毛球、足球、花滑……辱罵、毆打、性侵,各種各樣有關性的暴力,各個國家都有。祝傑看過許多新聞,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珍視的人身上。可那些教練呢?最多是停職、開除、繼續調查,更多的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