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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3:50 作者: 曬豆醬
如果自己有家庭的觀念,或許早已察覺出薛業的異樣。
晚了,都晚了。祝傑抱住薛業,不敢再細想。命運面前,沒有誰是僥倖的。
「沒事了。」他抱著薛業,越抱越緊,手從薛業的喉結滑到臉上,蓋住他疲憊的眼睛,「小業,以後沒事了。」
薛業動了下眉頭,眼前是一片黑暗和掌心的溫度。但他在這片黑暗裡有一個聲音可尋,跟著這個冷漠的聲音走到現在。冥府之路,剛聞起來的時候像一塊裹屍布,死陰幽暗無人生還,但後調卻截然翻轉,用勃勃的生機迸發出明艷的花。
「傑哥,我困了。」薛業沙沙地說,「好累啊,我熬不住了。」
「困了就睡,不用熬了。」祝傑扶著他躺下,兩個人蓋上被子遮過頭頂。
薛業迷濛地點頭,最近強撐的日子太多,身體一下撐不住了。他的脖子開始發紅,喉結痒痒起來,但在垮掉的意志力面前微不足道,只想熟睡。
「傑哥,春節快樂,我沒想瞞著你。」
「嗯。」祝傑聞著他的頭髮,「春節快樂。」
「傑哥,你說我還有家嗎?」
「有家。」
「那就行,你說有就有,我信你……傑哥,你怎麼也回來了啊?」薛業趁最後的清醒追問,「祝墨呢?」
「她到家了。」祝傑的手指找到他受過傷的腰椎,「睡覺,明天再說。」
薛業知道自己醉了,搖頭晃腦非常可笑:「謝謝杰哥,傑哥我真的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
祝傑只點了點頭,等他睡著,自己毫無困意,一直清醒著。這是薛業第一個沒有爸媽的春節,他要撐過12點,替兩個人守歲。
第88章 初一
薛業在被窩裡被憋醒的時候天好像已經亮了, 被褥的縫隙間有光進來。他做了一個夢,是高一寒假前,校隊輪流清理被雪覆蓋的跑道, 周五輪到他了。
傑哥在後面拖著一個巨大的網兜, 裝滿訓練用的籃球。實在太冷了, 自己偷懶躲進器材室里烤暖氣,傑哥擺了一張生氣的臉跟進來,讓自己教他手語。
然後怎麼就瞬間變成了夏天,他們在葉師傅炒麵館裡吃干煸扁豆面, 傑哥學手語很慢,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自己掰著他的手指頭一點點修正。
傑哥問, 為什麼手語的語序會像英文?
自己說,因為我是和我媽學的,是聽障人士用的自然手語, 許多手語習慣也是我媽教的。相當於咱倆用同一種方言。
再然後,自己像鏡面,重複地、慢速地糾正杰哥的每個手勢。還教傑哥打「我喜歡你」,結果被摁在座位上一通撓痒痒,笑得死去活來。
現在薛業睡醒了, 他想稍稍動一下又被壓回去,被抱得好緊。
一個滾燙的懷抱。
祝傑做了一個夢, 夢見大學軍訓時自己到處藉手機,換了好幾部給薛業打電話, 永遠不接。高一軍訓時每晚都會下暴雨, 大一軍訓剛好反過來,是連日的暴曬, 一個格外熱的暑假。
無休無止的蟬鳴和稍息立正讓他心煩,他捏著別人的手機,想給薛業發個簡訊,讓薛業接電話。
但是最後沒有發,他太自信了。因為薛業接連不斷的好感,在三年時間裡給得太滿。他像一片沙地,普通的示好和溫暖就像一滴雨,薛業用高密度的情感輸出,為他搬來了一片汪洋。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去薛業,會有一天找不到他,會分開。只要開學,見面解釋清楚就可以了。他幼稚地認為自己和薛業的關係還會和高中一樣,不點明、不道破,繼續做連體嬰。
然後祝傑醒了,他順著這個夢開始回憶,軍訓後自己急切等待開學,才知道薛業轉系,急切地等他來報到,卻只敢在他宿舍樓下等著,假裝餐廳偶遇。急切地問他為什麼轉系,聽他說不想練了,又馬上讓他閉嘴。
「睡夠了麼?」祝傑問,雙眼熬得通紅,抱住薛業的腰。
「睡夠了。傑哥,昨天是除夕,今天是大年初一,春節快樂。」薛業摸了摸臉,才發覺自己沒穿衣服。上半身全是紅疹,一塊一塊連成好幾片。
突然,春節晚會、餃子、一聽啤酒、相框、突然回來的傑哥、爸媽、眼淚……所以記憶漲潮般湧進大腦,薛業剛想說話,聞到了什麼很特殊的藥味。
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薛業抬起手臂,沒錯,是藥。
「過敏了,連夜給你買藥去了。」祝傑說,聲音透著一夜沒睡好的啞。
「買藥?」薛業還是困,半睡半醒間,他聞出胳膊有薄荷味,「昨天是大年夜,沒有藥店開門……」
「打了兩百多塊的車錢才買回來,你也知道沒有藥店?」祝傑拽開被子,新鮮空氣進來,「再睡會兒,還是起來吃飯?」
「不急,家裡還有餃子。」
「你剩下的餃子,我夜裡吃了。」
「啊?哦……」薛業什麼都不想干,睡不著也不想起:「傑哥,我不是故意騙你。蘇曉原把我受腰傷的事告訴了你,你紅著眼睛來問,我怕你自責,腦子一熱開始瞎編。後來想找機會說,你又禁賽又打拳,我說不出口。」
祝傑皺著眉,身上有一點菸味、一點酒味和一點汗味。「沒怪你,以後有事馬上說,別管我自不自責的。」
「哦。」薛業撓了撓耳朵。
「車禍到底怎麼回事,律師調查清楚沒有?」祝傑又問,看了半宿的交通事故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