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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3:50 作者: 曬豆醬
    「不生,不生氣。」薛業的筷子總是夾不好,突然氣急敗壞,「傑哥我還是生氣,你居然讓陶文昌騙我?」

    「以後再翻舊帳,記得說今天的事,別老提高二歷史月考AC選BD了。」祝傑試著睜左眼,不行,睜不開,眼皮像是變成一塊石頭,僵硬地蓋住了眼球。戰斧主要攻擊對手的頭部,要不是自己防守森嚴真被打懵。

    「傑哥。」薛業咬開一條創口貼,芝麻香油的味道在客廳飄散,很能勾起食慾,「我他媽真生氣了,低頭,我給你貼上,眼皮破了……不行,你得給我一個解釋,給我一個交代。」

    祝傑把頭低下,指節上的血泡擠破,流過鼻血,鼻孔下的血痂若隱若現。「你要是去了,我怕自己分心。」

    薛業不吃這套,不滿意這個解釋。

    「你要是去了,我怕你把戰斧捶了。」祝傑已經摸清了拳斗場的門道,「知道沈欲為什麼找我麼?」

    「不知道,反正你倆見面得帶上我。」薛業狂野地嗦起麵條。

    生氣,自己吃。

    「拳手之間都是認識的,真把人打壞了,私底下都給點補償。我和他們不熟,我不用給,所以沈欲想和我分那筆獎金。」祝傑在正事上並不糊塗。

    「我在籠里把戰斧打壞了,拳場負責養他的傷,沒有張權說的那麼陰冷,打死不負責任。這幫拳手……本質上,都是賣命的打工的。」

    薛業的怒火時隱時現:「這和我沒關係,誰打你了,我打誰。」

    「你要是把他打了,他隨便說個不舒服,咱們養他一輩子。」祝傑咬住雞蛋,很嫩,「誰也不想幹這麼高危的工作,包括沈欲,都在想辦法抽身。」

    「這麼複雜啊?那我不打了。咱們不惹上他們,還是當運動員吧。」薛業把麵條夾斷,「傑哥你是不是一嚼就牙疼?我操……你牙床腫了!」

    「明天買點消炎藥。」何止牙床,鼻腔、太陽穴和眼眶,三個地方的鈍痛串聯起來,祝傑強忍著,拍了拍薛業不服氣的臉,「還有一點。」

    「一點什麼?」薛業心裡難受。

    祝傑頂起指峰,戳了一下薛業的鎖骨:「不想讓你看見我挨揍,我在你心裡必須最牛逼。」

    薛業看著面前,再彎下腰,聞著那雙血腥氣十足的手,輕輕舔起流血的指尖,自己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祝傑也看著他,把碗遠遠地一推:「吃飽了,上來陪我躺躺。」

    「嗯。」薛業把碗踢到一邊,脫褲子脫鞋爬上去,並排地躺好。

    一張簡陋便宜的沙發床,並不寬敞,但他們躺著又很合適。一扇落地窗在右邊,能看到體院的樓,那麼明亮。墨黑的天像撒了一把漩渦狀的柳絮,竟然下雪了。

    那些雪花被不講理的東北風拍到窗戶上,隔著玻璃,被室內的溫暖烤化。時不時還有個塑膠袋飛上來,又被狂風急速地捲走了。

    窗外一定冷死了。薛業往傑哥身旁湊,躺在他半米之外,臉正對著天花板,久久地發呆。

    誰也不說話。

    「薛業。」過了好半天,祝傑知道他根本沒睡,右手捏住了薛業的左手,盡最大的力量抓住他,「不許哭。」

    「哦。」薛業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抹臉。眼淚是順著顴骨滑下來的,一切發生在無聲無息里。淚水先是冰冷,流著流著變成了滾燙。

    他不知道傑哥是怎麼發現自己哭了,明明一聲沒出,也沒有動一下,他們安靜如同沉睡。一扇玻璃窗替他們攔住了寒風刺骨。

    薛業哭了。祝傑知道,從他流第一滴眼淚的時候就知道了。不用聲音也不用動靜,因為他太了解薛業。

    治療腰傷和揭開用藥的慘痛經歷,薛業都不會哭,整個高中祝傑也沒見過薛業哭。他一直都是笑著的,笑著喊傑哥,笑著說跑步好累啊,笑著逃練再被逮回來,導致祝傑差點以為薛業是不會哭的人。

    生日那天薛業被自己弄哭了,好看死了。可現在,祝傑發覺自己竟然扛不住薛業一滴眼淚。他沒有發出聲音,可哭的動靜卻那樣的大。

    仿佛全世界都聽見。

    薛業拿掌跟按眼眶,阻止淚水決堤。胸口像被戰斧打了一拳,還是重重打了一拳,要了他半條命。

    「傑哥。」他整個人朝祝傑貼過去,哭過的聲音沒法瞞住,「我疼,我疼,我疼死了。」

    「有病。」祝傑把他撈過來,閉著眼睛,「緩一周,什麼事都沒有了。」

    「不行,我疼……」薛業嗆了,過多的淚水還沒流出眼眶便開始倒流,從鼻腔內部直接灌入口腔,舌根能嘗出咸澀的味道來,「咳咳……咳……傑哥,我家有錢,別幹了。」

    有錢。薛業剛才想好了後路,賣房。

    「別他媽逗了,你歸我管。」祝傑想幫他擦,但薛業太倔強,扭開臉不讓碰,「我又沒死,你哭什麼哭。」

    「傑哥……」

    「我讓你當著那麼多人脫衣服了麼?還脫得挺乾淨,等我好了和你算帳。」

    「哦。」薛業立馬收斂淚水,他是輕易不哭的人,沒想到這回哭得這麼丟人。

    「薛業。」祝傑舔著嘴裡的血味,「你今天還沒說吧?」

    薛業伸長手臂朝身邊依偎:「傑哥我喜歡你。」

    喜歡自己。祝傑掐了掐他的手,閉著眼聽風雪聲。風勢兇猛,一扇窗沒關好被頂得半開,窗簾瞬間貼上了天花板。薛業躥起來關窗,帶著雪渣的風撲進懷裡有些刺痛,用了好些力氣好歹戰勝了風勢,關窗,鎖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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