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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5:37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皇家講的自來就不是親情。」唐稷聲音微微放軟,「而且她也不是陛下的孫女,明仁殿下並無子嗣存活,你且要牢牢記住。」
唐不言垂首,腰間的那截玉帶束著他的腰身,顯出擢擢青色的錚色來。
「是。」他叉手行禮,低聲應下。
父子兩人又是沉默。
「你為何要查這事?」唐稷坐在椅子上再一次開口,巍然不動,好似一尊無欲無求的玉佛,聲音依舊溫柔,可眉眼卻喊著淡淡的冷意,「坐吧。」
細看下,父子兩人格外相似,不說話時便帶著冷沁沁的寒。
唐不言坐回其身邊,好一會兒才說道:「她身邊的張叔太過顯眼,幸好他有自知之明,這些年很少外出,少惹不少風波,而且一直有人在她身邊提起此事,不得不讓人上心。」
唐稷緩緩摸著手腕骨:「章方正確實可惜了,當年若非出了這個事情,現在也該功成名就,妻兒雙全了。」
唐不言垂眸。
「查到哪裡了?」唐稷繼續問道。
「只順著之前琉璃的線索查到您和張柏刀做過的交易,您讓他去巴州把剛出生的女孩帶給張叔撫養,他則要您把李御史的女兒救出來。」唐不言聲音微微低沉,「調露二年,明仁太子因謀逆罪被貶為庶人,流放巴州,房妃並張良娣也一同前往巴州隨行只有兩子,皆是張良娣所生。」
明仁太子共有三子,第三子體弱多病,還未及冠便病死,也算免了顛簸之苦。
「據說太子妃一直並未生育。」唐不言抬眸,注視著唐稷,「在巴州調露四年的時志中,當地官吏記載太子妃當年突生惡疾,臥病一年,裡面還記載了幾張藥方,說是時虐的藥方,但其中的桑寄生和杜仲是安胎的藥,而這兩味藥並非時虐中的必須的藥物,直到在七月中的一日,操勞事務的李氏突然病重,請來大夫診脈,因為病情嚴重,大夫呆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楚才離開。」
「三娘……」他沉默片刻,好一會兒才說道,「三娘的生辰是七月二十五,那日巴水因為暴雨大漲,我若是沒記錯,張柏刀六月從長安出發,也該在這個時間達到巴州。」
他停了停,許是壓下自己起伏的心思。
「燦珍楊說自己遇到過張柏刀,正是七月底,他遇水災人禍,是張柏刀救了他,那個時候……」唐不言緩緩吐出一口氣,就想要把那段模糊的往事仔細看清,「張柏刀懷中正抱著一個小孩。」
「那是,三娘嗎?」唐不言低聲問道。
屋內有一瞬間的安靜,父子兩人對視著,各自沉默這,卻又從對方平靜的面容中看到那段未被世人知曉的真相。
唐稷一臉平靜:「是。」
唐不言許是沒想到這次阿耶竟然如此坦白,不由怔怔地看著他,冰白的側臉被燭火一照近乎透明,蒼白的唇喏動幾下。
那曾被人一層層掩蓋的真相終於被這一聲平靜的應聲所掀開。
它曾是沐鈺兒二十年來想了一輩子的真相,曾是這些人極力掩蓋的真相,可如今也不過只剩下這一聲遲到的點頭。
「所以她行三是因為……他前頭有殿下的新都縣主和豫王殿下的壽昌縣主。」唐不言喃喃自語,「為何要如此序齒。」
「今後不論是誰登基,若是聽到如此序齒都會對她照顧幾分。」唐稷低聲說道,「總是活著最大。」
唐不言失神,片刻之後竟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前太子生出敬佩之情。
明仁太子竟如此計之深遠。
只是,這點微不足道的愛意卻深埋多年,至今無人知曉。
唐稷並不說話,只是低聲問道:「她知道了嗎?」
唐不言緩緩搖頭:「我,不敢讓她知道。」
「你做得對。」唐稷點頭,「如今洛陽風雲漸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也瞞不住的。」唐不言捏著手指,低聲說道,「今日有人用明仁太子之事威逼東宮,他日自然會殺心漸起,用她當出頭的那把劍。」
「與其讓她懵懵懂懂面對這一切,不如提早告知,也好讓她有應對之心。」唐不言認真說道,「我本打算在陛下千秋盛典之後就告訴她,東宮之事塵埃落定,若真的爆出此事,陛下想來會秉著仁厚之心,善待唯一的明仁遺孤。」
唐稷打量著面前的小兒子,突然輕笑一聲:「你從未如此為人打算過,這本費心竭盡力,唯恐她人受了傷。」
唐不言眼波微動,嘴角微微抿起。
「她自小吃了很多苦,我不想她長大了還要受傷。」他垂眸,輕聲說道,「阿耶,我喜歡她。」
—— ——
大娘子屋中,沐鈺兒坐在正中的位置,唐夫人正熱情得給人遞糕點,大娘子正在一側讓婢女們準備換洗的衣物。
沐鈺兒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大眼珠子眨了眨眼,瞧著有些莫名的可愛。
唐夫人只是笑著:「大晚上還和三郎這麼奔波,肚子餓了嗎?」
沐鈺兒捏著糕點,難得生出一點不好意思。
——這可是少卿的阿娘。
兩人算起來還是第一次見面。
「別不好意思。」唐夫人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捂唇笑說道,「聽聞你飯量不小,這些東西夠了嗎。」
沐鈺兒惶恐得瞪大眼睛,活像一隻受驚的小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