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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2:19 作者: 雲雨無憑
一會兒,等全部人退下,凌莉潤才放下那臉上快崩塌的笑意,她在等著有約來訪的柯釗。
少帥的氣派是不輸的,他進來了。他看著凌莉潤年輕羸弱的小臉兒,說:「陳太太,我恐怕要反悔,該還的的時候給您還了,還不了的也沒轍……江念微和您手下做事兒的可沒幹好事兒——」
「您請坐。」
凌莉潤還那樣從容,她從茶几上端了還熱著的咖啡,杯子放在嘴邊兒上,細細嘗著。
「我想的是,您明白我救他家裡和救他,以及提拔和保命,還有工作,都是有所圖的,我不是聖人。」
「你難以言說的私心?」
「所以我的承諾要作廢了,陳太太。」
凌莉潤放下了手上的綠瓷杯子,她站起身了,面對著仍舊沒坐下的柯釗,她終於懂了什麼是能使任何人幼稚計較的情。
她搖了搖頭,說:「爭搶不到是您沒本事,大丈夫該做的,是將自己的情場失意遷怒於我麼?」
凌莉潤,細瘦、美麗、溫順;凌莉潤是最兇殘的小狼;她輕歪著頭,試圖以專注的神情看向柯釗,她抬起嘴角笑了,眼睛裡的,卻是果斷好鬥的、充滿希望的憤怒。
第四十四章 熱陽和早春
惠立春的身子探到窗外頭去,她不顧夜裡徹骨的寒風,像是飄在窗後頭的、一朵鮮嫩的花;直愣愣看著柯釗下車了,看他繞過院兒里冬天裡結了厚冰的池子,遠處能瞧見星星點點別人家裡的燈,惠立春想喊他。
忽然,身後床上睡熟的嬰兒哭了,他尖叫,然後抽抽搭搭喘氣,接著,開始了盡頭很遠的啼哭。
「你這才回來?」被兒子鬧得急的惠立春,像是沒多少恭敬了,她蹙起眉毛,站在樓梯上頭,輕輕問一句。
柯釗在客廳里,抬起了頭。
惠立春膽怵,她對柯釗的懼怕像是被燒滾了,正流動著灼人的霧;她穿著短跟皮鞋的腳向樓梯下頭挪著,看柯釗神情低落的眼睛。
頂上華麗的電燈是亮的,光罩在倆人身上了,柯釗大約是顧不上困惑的,他在想與凌莉潤的對峙,鬱結於自己的失敗里,他妥協了,繼續守著給凌莉潤的承諾。
是個自小被褒揚的謙遜的人,因此那些環境賦予他的所謂的男性驕傲,像是保護著他也束縛著他的盔甲。
「爭搶不到是您沒本事,大丈夫該做的,是將自己的情場失意遷怒於我麼?」
凌莉潤那話一出,他像是在大醉里被醒了酒,他試圖果斷地忘記自己迷失之後的稚嫩心性,他不覺得自己會為情愛不安。
可果真在不安著。
惠立春站在柯釗眼前,她睜著柔情的眸子,再問一句:「這麼晚累不累?」
或許由於人是難懂的,柯釗,有時候對惠立春有著機械的親密,他沒回答什麼,忽然就緊緊地,將女人攬在懷抱里;倆人的胸口貼近,能感受得到兩顆疏遠的心臟,在有節奏地撞著。
「有什麼事?跟我說吧。」惠立春在問。
她被禁錮著,她對柯釗的崇敬與懼怕相摻,也不敢逾越太多,她的愛是藏在心裡的濃烈,卻是寫在身上的淡薄。
「要是沒有我了,你就好好兒挑個人結婚,你不必要聽誰的,不必要怕誰。」
「沒你了也就沒我了。」
他們像是被風聚攏的岩石和海浪,各懷著心事,又各自說著似假似真的話,在這個冬季的晚上,沉默著,身體擁抱,魂魄碰撞。
跑狗場的廂座里,供應著清淡或是澀口的茶,以及果子和糕點;盛星坐著,穿了淺顏色的西服,他不精神不頹廢,抬臉的時候讓人瞧見俊俏的鼻尖。
凌莉潤立即也到了。
時間進臘月,原本漸長的夜要漸短了,盛星習慣著生死未卜的分離,他最要緊的是尋找江菱月去,在台上渾渾噩噩像尊漂亮的麵人兒,他仍舊唱得好扮相好,可在梳頭師傅前邊兒坐的時候,再聊不了天兒了;他在讀一本史書,有時候搞不懂了也不顧。
他像在陪書里報里的人過日子。
凌莉潤穿了肩膀上縫著皮毛的裙子,一雙黑顏色細跟的皮鞋,她坐下來,立即給盛星塞幾盒從外國買來的香菸。
「我不吸的——」
「這個倒可以,煙土你就想都別想……你留著,碰到吸這個的朋友,做個人情也行呀。」凌莉潤笑著,眨眼的時候,場子裡正響起歡快的樂聲。
一溜兒新安的彩燈在圍著舞台閃爍,那些西裝革履或是錦繡華服的人,在下頭坐著,凌莉潤問盛星:「開個酒嗎?」
「紅葡萄酒,赤霞珠是葡萄的君王,果子藍黑色,是法國傳統波爾多紅葡萄酒的主要釀造品種,釀成最高貴的酒,香氣悠長……」
「你幾時這麼懂酒了」凌莉潤嘴上念叨,可立即回身去,找服務生開酒;她看著盛星,忽然又說,「其實,你能夠死心了,盛星,他萬一回不來——」
「回不來我繼續找他。」
「柯釗那天去園子裡了,他說不想給我的煙土讓路了,因為他知道了你和江念微兩個——我也不明白吧,他好像對你家江先生有那種心思,你在我底下做事,他不樂意了。你想得通吧。」
凌莉潤說著,眼睛在往台上瞧,音樂在響了,一排小孩兒牽著狗在台上;她隨意一瞥,轉身喊了助手進來,說:「二號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