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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2:19 作者: 雲雨無憑
幾行,也沒哪位大家的影子,凌莉潤的字風流又潔淨,盛星看得書多了,於是能順暢地默念下去,最後那句是:「要是來了我這裡,有一天你能保命,也能保他的命,可以讓你恨的人死,可以給折枝報仇。」
盛星的眼底,忽然就生出一種抖動著的情緒,他那些自私與黑暗,在這寂靜的室內盡數爆發,他那一刻,覺得,凌莉潤的話竟全部說在了自己心坎兒上。
李漸寬在夢裡,呼吸帶著病重特有的粗重,盛星睡著了,他占據了一旁空著的窄床,夢見了江菱月和江二雲,還夢見了一個穿著絲綢長裙的、瘦高的女人……
江菱月頭一回和惠立春碰面。
她很纖瘦,可沒有過分凸出的骨頭,而是皮肉連帶著身軀的架子,都窄而且精巧,一片陽光從高處的窗外打進來,正照在客廳的地毯上。
奶媽在一旁,慢悠悠晃著嬰兒的搖籃,惠立春將茶遞上來,還說:「江先生應該是讀書人。」
「小時候念過幾年。」江菱月並沒有多說話的打算,他初來乍到,剛剛在這座極其大的房子裡度過第一個夜晚,他知道表面的惠立春是賢惠溫婉,但難斷定她到底是怎樣的人。
她吸了一口氣,仿佛要為什麼極大的事兒準備,然後,嘴角翹起來了,給江菱月交代:「老管家走了些時候,這兒不能缺人的,少帥說讓你替他,我也同意。」
「您儘管囑咐吧。」江菱月喝著茶時候,又準備細瞧這座房子,可他一回頭,看見了穿著襯衣長褲的、算是早起的柯釗。
「少帥,」惠立春忽然站了起來,她這一聲問候,比呼吸還輕,再想想,又加上句,「早上好。」
「怎麼不叫我。」柯釗的聲音悶在喉嚨里,用手按了按眼睛,他幾步到江菱月對面的沙發前,坐下來了。
惠立春穿著細跟皮鞋和旗袍,轉身走了,大概是再去端茶;嬰兒在搖籃裡頭,心情好極了,於是斷斷續續地笑……柯釗小臂撐在腿上,沉思後忽然抬起頭來,他問:「睡得怎麼樣?」
「一般。」江菱月說
「你別聽她的,別緊張,管家的事會派一個助手給你,不需要很忙。」柯釗說起話,還是有幾分冷冽,他那麼嚴肅,有時候讓人退卻,可江菱月覺得他倒不可怖,而是在某些時候過分強權,因此需要逼迫自己,也在逼迫別人。
惠立春又來了,身後僕人把茶碗放下了,奶媽在逗笑個不停的孩子,她說:「夫人,快來看他。」
「你抱他上樓吧,給他餵牛奶;一會兒空出時間,去街上走一走——」她一張臉早有些煞白了,這時候話還沒說完,忽然就捂住肚子,臉皺成了一團;江菱月一轉頭,就看見這個細瘦的年輕女人,踩在一灘新鮮的血里。
第三十四章 晚雲遇風波
路邊有一排灰白杆子的三葉楊樹,這時候早枯了,像是誰拽著褐色僵硬的繩子,織下了毫無規律的網,盛星原本不想穿戴太多的,可此時才察覺戴圍巾是個無比正確的打算,天氣太蕭寒,即便走多路背上不涼了,可臉和耳朵,仍然像是遭了刀割。
太陽天兒不熱,夕陽帶著透明的暗紅色,將人臉映得微醺,盛星望向那幢華麗寬闊的洋房,他看著了門前顫抖在風裡的,一面斜插的軍旗。
有兵在站崗,穿著嶄新的、冬天的軍綠衣裳,院兒前頭的花園上,還有個收拾雜草的傭人。
盛星穿著西裝,外頭一件棕顏色的大衣,他抬起手,將戳著下巴的一圈兒圍巾攬著,問那個站崗的兵:「打擾了,能不能叫江先生出來?」
「這兒的管家?」兵一眼能看出他要登門拜訪還是胡作非為。
「對,他是新來的,你就說姓盛的找他有事兒。」
盛星甚至在溫和地笑,即便他獨自來陌生的宅子裡有些發憷了;好的是兵並沒有凶人,而是喊了院兒里的僕人來,囑咐他喊江菱月上外邊來。
盛星抬頭,看著院前黑色高大的門,他再往裡,一眼瞧見了三樓窗台上的玻璃杯子,他困惑地皺了皺眉,看著那扇窗裡頭被風捲起的藕色綢子窗簾。
「您進來吧。」一個年老的女傭出來了,挪動著胖身子,衝著盛星點頭哈腰。
江菱月被打扮得不像原來的他,西裝肅穆又隆重,因此整個人像個好看的花瓶。他站在門裡,就這樣直愣愣看著在門口的盛星。
「真沒人在?」盛星進來了,輕著聲音問。
江菱月關上了他身後的門,並且將他滿手沉重的禮品接了,客廳里靜悄悄,只有個表匠跪在地上,修一台看似昂貴的鐘。
「夫人的孩子小產了,少帥陪著在醫院裡,都三四天了,今兒聽說夜裡也不回來住了,」江菱月一字一句地答,他在這個算不上熟悉的家裡,已經成為了需要掌管很多的人,他藏起了眾多鋒芒,忽然讓人覺得踏實。
盛星覺得這是壞事,又是好事;即便他那麼不放心江菱月奔波效力的生活,總為他的性命擔憂,可這樣的江菱月,讓他敢去占有和依靠了。
「眼睛好紅。」盛星被引著上樓,他不斷地盯了江菱月好幾眼,終於說。
江菱月搖了搖頭,他不信盛星的話,偏湊上去讓盛星再看,問:「沒有吧?」
二樓是管家傭人的房,江菱月屋裡還有個小小的、能養花的露台,盛星在他柔軟的床尾坐下了,要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