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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52:19 作者: 雲雨無憑
沒誰說話。
陳盤糯低頭,從坐墊下頭扯著什麼東西,他輕咳兩聲,大概是換季有些風寒了;照片是被丟到江菱月眼前頭來的,上頭的屋裡明亮,大約是陳岳敏在哪處的山莊別墅,穿著長袖長褲的江二雲和江蓮香,直直坐在沙發上。
許久沒見,因此江菱月驚異於江蓮香的眼深深凹進眉骨里,她那麼瘦弱了,像是會隨時塌掉。
「這樣的確很沒意思——」
「你誤會了,江先生;陳先生只是在請她們度假,至於時間到底多長,要看你的表現了。」陳盤糯總那麼親切溫和,但他習慣於仗勢,因此眼光里摻著一些強勢的恨,他太忠誠,快要忘卻了自己。
江菱月站起來了,他再將相片扔回去,他覺得耳畔尺八的樂聲像是磨刀。
「我知道意思了。」江菱月說。
陳盤糯的視線被透明的鏡片切斷,又往更遠處延伸,他仍舊掛起一絲敷衍的笑,手按在了相片上頭,說:「你得知道,他沒有多麼喜歡你的。」
江菱月拿了架子上的淺灰色大衣,沒回答什麼,而且,著急要走了。
「他在很多人的夢裡。」
「抱歉,我沒有夢見過……我願意去柯釗身邊,求你別殺她們。」江菱月忽然低下頭來看陳盤糯,他那樣直接,他屈服了,眼睛裡是堅硬的妥協。
冬雨一樣冰冷地講話,可語氣在哀求。
盛星登台了,不久前他攬著病里的漸寬,給他餵藥、餵糖水;早早送來的花籃禮品,要將台前頭堆滿了,那些嬉笑著喝彩的太太小姐,都派人預備好了錢幣和金子。
江菱月來了。
天兒冷,他穿著厚的大衣,裡頭是毛衫,並且,還背了只有長帶子的皮包,皮鞋也是新式的……這些,大概只有那些願意歌舞昇平、亦或是在官府里混飯吃的公子哥兒們會穿,江菱月的額發有些飄散,輕輕拍打著眉毛,那樣一笑,盛星覺得嘬了口滾燙的花雕。
「是什麼吃的?」盛星一下台在房間裡遇上他。
江菱月在等了,他買的很甜的柿子餅,還有些洋人鋪子裡的糕點,還帶了瓶紅酒來;他看著盛星的眼睛,說:「都是甜的。」
「不想吃甜的,」盛星笑意盈盈,往袋子裡瞧著,嘴上沒意義地嘀咕半句,他問,「你冷不冷?我不回去,你跟我去住賓館?」
屋裡狀態上亂擺著粉盒珠花,盛星滿臉明艷的粉白,全部情緒被色彩修飾得更動人外放,他由新找來的僕人伺候,將外頭衣裳脫了。
江菱月嗓音有些啞,說:「我不住……我得走。」
「陳老闆又使喚你幹嘛?不是到了說好的休假的時候?」
「我——要去少帥那兒」
盛星穿著水衣子,他慢悠悠垂下眼帘,然後回了頭,告訴身後理戲服的人:「鄭三,先出去吧。」
江菱月在仔細注視新僕人,察覺他很高大,看著比輪子機靈老練太多了,人又穩重,幹什麼一絲不苟地。
鄭三從外頭掩上了門,窗半開著,寒風在往裡盡情地竄,雲很厚幾層,在天頂上鋪開了,很黑。
「幹嘛回那兒?你是不是又惹禍了?」盛星用眼角瞥他,困惑裡帶著怕,他總憂心江菱月的安危。
「怎麼會惹禍,是因為公事,大概就是過去幫忙,替陳老闆還個人情,說不上多久,要是順利,半年或者幾個月,就能回來。」
「哦……有事兒要跟我說。」
盛星塗了脂粉的臉,往江菱月頰上貼,他忽然,有些痴纏,又有些動容,於是說話的語氣都是柔軟的;他在一張美艷的假面裡頭,愛得心慌。
一股猛烈的風,「吱呀」推開窗戶,借著路燈光能看見樹上亂織的、光禿禿的枝條。
「我拿了錢過來,你給孩子們買新鞋。」江菱月順從盛星的懷抱,因此亦溫柔地去蹭他的臉,然後,埋下臉將他抱緊了,用帶笑的聲音說著。
漸寬在睡,就在一旁的榻上,他小臉撲紅。
江菱月走前沒忘了關窗,他在彆扭與醋意里,仍舊要把漸寬當寶貝照顧,即便他有些嚴厲魯莽。
「要是不見好,給少帥那裡打電話,我帶他去城南看西醫,別拖著。」江菱月要走了,他站在門邊上,單肩背著皮包,他悄悄跟盛星講話。
電燈的光暈刺進眼裡了,盛星忽然像孩子一樣抗拒著分離,他卸好妝了,臉頰冷得蒼白,只一雙水葡萄眼睛是烏黑的。
他頭髮半濕,有幾絲頑皮亂支著,忽然就上前來,像是去依附一汪暖水,緊緊地,把江菱月抱著了。
第三十三章 情重意非同
房間的門近處,堆著巨大的、用繁茂鮮花紮成的籃子,那一整片兒飄著風的香,似乎要化成什麼迅疾的熱流,將即將入冬的寒涼趕跑了。
「都不敢進了,怕耽誤你的事兒。」凌莉潤一瞬間不是老闆娘的威嚴,也不是大太太的和順,她像個喜談風流趣事的少女,小心翼翼探腦袋進來。
她嘴角張揚地上翹,笑出一排皓白的牙。
夜裡的冷意,被牆壁與燈火阻隔掉了,盛星甚至為了收箱子而點了盞油燈,他回過頭,清亮地喊一聲:「鄭三倒茶。」
凌莉潤穿淺顏色的、厚的長褲子,絲質襯衣被褲腰緊攬著,套了件鵝黃色帶兔毛領子的大衣;窄沿的帽子攏著新剪的,利落圓潤的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