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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5:42 作者: 水在鏡中
岳大勇不吭聲了。
岳方祇聲音冷了下去,說往後別再上牌桌了。前幾天那幫人過來,我把你那最後一筆債還上了。過完年我都三十一了,預備著攢錢成家立業。我也和討債的人講好了,以後你再借錢去賭又還不上,我是不會管了。當然,好歹父子一場,你要是被人砍手砍腳躺在床上不能動了,保姆錢和發喪錢我還是會出的。
岳大勇立刻孽障逆子地罵開了。
岳方祇掛掉了電話,痛快之餘,又有些說不出的悵然。
他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做事太絕了。可是除了這樣,仿佛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人的天性或許就是欺軟怕硬,即使是在至親之間。
有些事不能細琢磨,因為一琢磨就會覺得疲憊。即使想要同朋友說,也覺得沒處說起——大老爺們兒磨磨嘰嘰地和兄弟朋友絮叨這些,總是很不像話的。
岳方祇嘆了口氣。
白墨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了過來,在岳方祇手裡塞了個削好的蘋果。快要過春節了,供果生意越來越多,白墨現在每天就在樓上做那些漂亮的面花。這活兒並不比蒸乾糧輕鬆,因為是很耗心神的。他前陣子面頰上有了點兒肉,這幾天一忙,又瘦沒了。
賺錢當然是很好的,但岳方祇不是那種黑心老闆。訂單只接到大年二十九,之後的都推掉了。活兒也都是他和白墨兩個人一起做。有時候萬家燈火都熄了,單剩他們倆還在臥室里相對忙碌,會讓人產生一種奇異的相依為命感。
現在白墨在他身邊,這種感覺便又涌了上來。
岳方祇看了眼白墨,忍不住問道:「你想家麼?」
白墨安靜片刻,搖了搖頭。
岳方祇也不知道這是代表「不想」,「不知道」,還是「不記得」。
但他心裡隱隱有個念頭,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挺好的——他和白墨兩個人。
第15章
家家預備著要過年。吉祥街上喜氣洋洋,到處都是賣年貨的。
岳方祇一直忙到年三十下午,才勉強關上店門。門口貼了告示,店鋪初七恢復營業。眼瞅著就是過年了,他忙得腳打後腦勺,年貨別說一樣,半樣都沒來得及買。
老富前天就來和他打招呼,回海拉爾老家了。謝錚他們單位過年有任務。這麼熱鬧的節日,又剩下岳方祇一個人了。
好在今年有白墨陪著他。
岳方祇合計了一下,年貨其實沒什麼太多好買的,反正現在超市過年也營業。春聯好歹要貼一下,再預備點兒肉餡兒包餃子,差不多就齊活了。思來想去,總覺得還差了點兒什麼,最後一拍腦門,記起來了:新衣服。
外衣沒時間買了,穿在裡頭的衣服總得換點兒新的。
於是扯著白墨奔向商場,各買了兩套新內衣,還有一打紅襪子。
飛快地把該買的零碎買齊了,岳方祇卻沒和白墨待在家裡,而是提著新衣服去了甜姐的美容美髮工作室。
本地有民諺:正月剃頭死舅舅。不管是不是真的死舅舅,新春走親訪友之前大家都得稍稍把自己拾掇一下。於是每年臨到春節,理髮店總是生意火爆。
甜姐店裡全是人,站著的坐著的,都等著弄頭髮。幾個理髮師恨不得每個人長出八隻手。甜姐左手指縫裡光各式梳子就夾了三把,右手則抄著尖細的小剪刀在一個中年婦女腦瓜頂上翻飛。
照這個架勢也不知道排隊要排到猴年馬月去。好在熟人好辦事,甜姐給那個客人剪得差不多了,見岳方祇帶著白墨過來,沖他往屋裡使了個眼色。
岳方祇便拉著白墨進里去了。
帘子後頭有個小隔間,一把凳子一面鏡子,旁邊的置物架上被零零碎碎的理髮工具和化妝品堆得滿滿的。
他們沒等一會兒,甜姐就進來了。進來第一件事是抿著嘴喝紅棗茶,喝完了沖岳方祇半嗔半睨了一眼:「真是的,連你也非趕今天來湊熱鬧……」
岳方祇知道她不是對自己有意思,她對誰都是這樣的,有股天然的風流。
甜姐稍微歇過來一口氣,卻沒再理岳方祇,而是自然而言去摸白墨的頭髮:「長了不少呢。弟弟想理個什麼樣的頭?」
白墨臉紅了。
岳方祇不知怎麼,心裡有點兒不太舒坦:「給他稍微齊一齊就行了。」
甜姐幹活兒利索,手藝很好,白墨的頭髮也不長。很快剪完了頭髮,她還用電棒給白墨把發尾稍微卷了卷:「這麼看著就漂亮多了。」
岳方祇盯著白墨瞅了一會兒。是漂亮,漂亮得都不像個男孩子了。他有點兒嫌棄:「別給他卷了,弄完了跟小姑娘似的……」
甜姐白了他一眼:「你個糙老爺們兒懂什麼。現在年輕人就時興這樣的,你喜不喜歡有什麼要緊,女人喜歡才要緊……」她歪頭端詳的白墨,把鬢角上的頭髮幫他別到耳後去:「你要是個丫頭,得有多招人呢。」
白墨趕緊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被甜姐這個想法給嚇著了。
岳方祇下意識地嘟囔道:「幸好不是。」他是真這麼想的。白墨要真是丫頭,街上流浪那會兒大概就被人給禍害了。緊接著又想起老光棍兒那碼事,頓時好一陣不舒服。
甜姐給白墨把碎頭髮掃開,沖岳方祇道:「你呢?還是板寸?」
岳方祇嗯了一聲。
女人柔軟的手指在頭頂滑過:「我看你二月二不用來剃頭了。等頭髮長點兒了,來理個別的髮型。別老是板寸板寸的,看著楞了吧唧,跟剛放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