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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5:42 作者: 水在鏡中
岳方祇有些替他惋惜,但見到謝錚神色輕鬆,便也笑了:這邊離家近些,你家裡人肯定很高興。
兩個人說笑了一會兒。最後謝錚聲音低下去:當年要不是因為你家那樣……你要是和我一起進了……現在你肯定比我混得好。
人生就是這樣的。有些事身不由己。岳方祇不是沒怨過恨過,可是他已經三十了,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見過,什麼苦也都吃過,又覺得那些過去事不太值當掛在心上了。他舊日所謂的朋友大都跑得無影無蹤,只有老富和謝錚他們幾個仍然在,還主動借錢給他做生意。岳方祇覺得這還算是做人沒有失敗到底。他很感激他們,覺得實在是沒什麼好不知足的了。
「我現在挺好的。」他真心道:「就普普通通過日子。今年替那老不死的把最後一筆帳還了,往後就專心掙錢了。怎麼都是一輩子,小老百姓,平平安安就行了,也不指望出人頭地什麼的。」
謝錚點頭:「是這個理。」
吃完飯,謝錚看了眼表,就要告辭了。中隊有紀律。好在往後離得近,他與岳方祇見面的機會倒是多了。他們約好了下回在老富店裡吃涮羊肉,岳方祇就把人送走了。
店裡一切如常。只是白墨一直怯怯地跟在岳方祇身後。他走路仍然一瘸一拐的。岳方祇問他是不是摔的,他又不吭聲。
因為臨時遇上了事,店裡沒做出那麼多乾糧來,關門倒是比平常還稍微早一些。小鄭一溜煙兒跑了,昏暗的小店鋪里只剩下白墨和岳方祇。岳方祇沒像往常那樣準備第二天的東西,而是對白墨招手:「你過來。」
兩個人上了樓。他把白墨帶進臥室:「褲子脫了我瞅瞅。」
白墨抬起頭,神色呆呆的,似乎沒聽懂岳方祇在說什麼。
岳方祇耐心道:「你住院時早都被人看光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來,脫了給我看看,是不是摔壞了?」他去了趟廚房,冰箱裡正好還有個冰袋。結果回到臥室,發現白墨的褲子還在身上。
岳方祇催促道:「趕緊的啊,大老爺們兒,彆扭扭捏捏的。」
白墨就慢慢把褲子脫掉了。岳方祇湊過去一看,左半個屁股連著胯骨有幾塊青紫。他上手按了按,白墨低低呻吟了一聲。
岳方祇在他的骨頭上摸索,確認他的骨頭沒事,只是瘀傷,於是把冰袋裹了毛巾,貼在了白墨摔傷的地方:「去床上趴著吧。敷一會兒。」
白墨就拖著掛在腳踝上的褲子,笨拙地爬到床上去了。他趴在那裡,腿又白又長,細窄的腰在衣襟的遮掩中陷進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又飽滿地翹了起來。那似乎是他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
岳方祇低頭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白墨沒受傷的那半個屁股蛋子上戳了一下。真暄乎。岳方祇心想,跟白饅頭似的。
白墨趴在床上,輕輕哆嗦了一下。
岳方祇卻不知怎麼回事,覺得有點兒口渴。他把被子拉過來給白墨蓋上,轉身幹活兒去了。
第11章
年底的日子平淡而忙碌。岳方祇給幼兒園送乾糧,送著送著,社區的敬老院也來聯繫他,想和幼兒園一樣,每天在他這兒訂花捲兒和饅頭。天冷路滑,如果店家能送,就省著出來大包小裹地往回買了。類似的生意岳方祇接了好幾單,小小的饅頭鋪子每天都忙得要命。
天氣徹底冷了下來,生意卻變得十分興隆。岳方祇沒有辦法,只得又雇了個人。新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叫小慧,外縣進城打工的。原本在吉祥街南頭的烤肉店裡當服務員,結果因為不小心撞破老闆和另一個服務員偷情,被掃地出門了。
當然,來應聘的時候她可沒和岳方祇說這個。緣由是岳方祇從老富那裡聽來的。甜姐店裡的化妝師燕燕和小慧是老鄉,閒暇時常在一起作伴。
岳方祇原本不想用她。店裡的活兒吃力氣,他擔心姑娘家家的干不動。小慧拍著胸脯打包票,說自己在家時一人能扛兩百斤大米,力氣什麼的完全沒問題,而且她還會蒸包子蒸窩頭貼餅子烙盒子……反正別人能幹的她都能幹,別人幹不了的她也能學。
岳方祇看她的手,不是嬌滴滴的小姐手,確實帶著幹活兒磨出來的繭子。他想了想,說那先干一個月看看吧。
小慧就這麼留下來了。她做事很仔細,也肯動腦子,倒是比小鄭讓人省心得多。尤其是她對白墨很耐心,讓岳方祇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若硬說有什麼缺點,就是這姑娘有點兒嘴碎,愛打聽。老是問這問那的,才來沒幾天,小鄭已經把祖宗八代上樹掏鳥的雞毛蒜皮全交代了。岳方祇不動如山,一聲不吭。他不愛和人講自己的事。
霧霾還是有,但下過雪後會短暫地消失,露出北方冬天清爽冷寂的底色來。已經是這個季節了,每下一場雪,溫度便會又往下掉些。城管來得終於少了——天太冷了,擺小攤兒的也少了。零星也有出攤兒的,那都是不做生意沒辦法維持生計的窮苦人。
按照城管老趙的說法,他們對這種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萬不得已,上面有人檢查,還會提前通知對方躲一躲。各人有各人的難處,還是互相體諒得好。
不過城管大隊那麼多人,老趙這樣的有,別的樣子的也有。這又不好說了,小攤販出攤還是只能是看運氣。假若不巧撞到了槍口上,東西就要被沒收,然後去交罰款才能把貨拿回來。小本生意有時候貨里壓的錢還沒罰款多,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只能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