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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5:42 作者: 水在鏡中
白墨就很溫順地躺下了。只是躺下以後也是蜷縮的,縮得很緊很緊。
岳方祇拍了拍他,算是個安慰,然後開始拿手機查:「癔症是什麼病?」
某國內最大的搜尋引擎就跟鬧著玩兒一樣——關鍵字輸入進去,跳出來的全是各種望之令人生疑的私人醫院廣告。岳方祇翻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看上去專業點兒的頁面,又被令人眼花繚亂的專業術語勸退了——他上學時成績很差,一看正經的大段文字就腦瓜兒疼。
最後岳方祇放棄了。等什麼時候有空了,還是去正經醫院找個靠譜的大夫問問。他想。我也不差那一口飯,他留這兒,能不能幹活兒,都和我是個伴兒。
養什麼不是養呢。岳方祇現在很想得開。這也是老天爺安排的,不然怎麼非讓他賴在我門口不走呢。
白墨的睫毛一直在抖。
岳方祇關掉了燈。
半夢半醒間,覺得有人往自己懷裡固呦。還是蜷縮成一團的那種。岳方祇迷迷糊糊地想,這會兒又不像小狗了,像貓。
要是這會兒清醒著,他肯定會覺得很不自在。可惜這會兒處於醒與睡之間,人就只剩貪戀舒適的本能了。懷裡的人很暖,岳方祇來不及細想什麼,已經睡了過去。
第6章
吉祥街上數十年如一日。天熱時,人行道上全是各家買賣支出來的桌椅攤位;天一冷,這些東西就不見了。
所以如今看著,倒是空曠整潔了許多。
岳方祇用摩托車馱著白墨去派出所。小片兒警李亮聽說了他的情況,很是有些為難——因為什麼資料都沒有,人又老是一聲不吭的,確認身份簡直跟大海撈針差不多。最後只好重新給白墨拍了照片,把先前掛在網上的照片換下來,再添了點兒新知道的信息——聊勝於無罷了。
正事兒辦完。李亮和岳方祇閒聊:「看你生意挺好的,我媽天天過去買饅頭。」
岳方祇笑:「我也不認識嬸兒,要知道哪還能管她要錢呢。」
「可別介,本來就是小本兒生意。你也得過日子啊。」李亮湊近岳方祇:「跟你透個信兒,你那房子的戶主要出國,估計房子得賣。你看看,要不要早點兒做個打算?」
岳方祇又笑:「這地點,咱哪兒賣得起啊。」
李亮拍了拍他,既是安慰也是鼓勵:「行吧,一點點兒來吧。踏踏實實走正道,穩當。我那天聽康嬸兒念叨,她認識個人,想給你說說呢。」
岳方祇翹了翹嘴角:「再說吧。」
「什麼叫再說啊……」正說話間,有人來辦事。岳方祇順勢道:「那我們走了啊。」
「成,有消息我給你打電話。」
雪下了一場,又不下了。天氣有些回暖。秋末冬初的午後,空氣冰涼清爽。白墨的鼻尖有些凍紅了,他吸了吸鼻子,目光似乎停留在了河對岸公園裡的那些樹上。金色的樺樹,綠色的松樹,還有紅色的楓樹……它們一層一層地疊在蔚藍的天空下,又在河上落下倒影,就像一幅秋意深濃的油畫。
岳方祇回頭看了他一眼,調轉車頭,往老富店裡去了。
飯口已經過了,火鍋店裡仍然有好幾桌食客。服務員正忙著把現切的大盤羊肉捲兒給客人端過去。
白墨攥住了岳方祇的夾克下擺。
岳方祇察覺,把人攬進自己懷裡,輕車熟路地去了樓上。
樓上沒客人,一個塗著紅指甲的女人懶洋洋地在桌邊撥弄著束在肩側的捲髮。她看上去說四十也行,說二十好像也過得去,總之不太容易讓人看得出年齡——因為妝化得太濃了。但不管怎麼說,她是那種一眼看去會讓人覺得「真有女人味兒」的女人。
岳方祇忽然覺得自己來得有點兒不是時候:「甜姐。」
甜姐抬起頭,呀地一聲輕笑:「大岳啊。找老富有事兒?」
岳方祇笑了笑:「也沒什麼事兒,瞎溜達麼。」
甜姐聲音很甜,笑起來更甜,眉眼都是彎的,腮邊還有個梨渦:「那就坐呀,老富炒菜去了。還沒吃呢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不好走了。岳方祇帶著白墨坐了下來。
甜姐仔細打量著白墨:「怪秀氣的,頭髮再長點兒送去做模特也夠了……十八有了麼?」
說話間老富端著新出鍋的燒賣美滋滋地回來了,看見岳方祇,笑容微微一僵。不過來都來了,他也不是那種小氣人,正好大伙兒就一塊兒吃了。
甜姐一直在看白墨,大伙兒也就把話聊到了白墨身上去,東猜西猜。白墨看著很小,老富也懷疑他不到十八。結果在醫院時測了個骨齡,醫生說他有二十二了。本地的男孩子長到這個年齡,雖然胖瘦不一定,總之都不能是這種細細的小骨架。甜姐說白墨看著像是南方過來的。
誰也不知道他的過去,找到親人的概率實在不大。而且這種情況下,戶口和身份證一時半會兒也沒指望。白墨眼下就是個十打十的黑戶。要是岳方祇不撿他,他就真的沒活路了。
岳方祇聽著甜姐和老富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兒,給白墨夾了幾個香菇牛肉燒賣:「多吃點兒。」
燒賣很大隻,白墨咬了一口,似乎被噎住了。岳方祇趕緊給他盛了一碗蘿蔔湯,順了順他的背。
吉祥街作為一條歷史悠久的老街,基本上就是「人間百態」這個成語的具象化。他們吃著遲到的午飯,間或說一嘴街坊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