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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9:30 作者: 悠悠忘憂
及至聽見院子裡依稀有人說話的聲音,賀啟暄已情急的迎了出去,剛掀開竹簾出去,台階下,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黑黝黝的男子已疾步向前幾步,跪倒拜道:「微臣鄆州河道總督文嗣逡叩見宣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舅父,您這是?」
面色微驚,想到前幾日在文府時那些人的冷待,而如今嫡親的舅父卻跪在腳邊,賀啟暄的眼中,眸色漸深。
「殿下恕罪,微臣於六月二十七日得到確鑿信報,得知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已到雲都,可微臣正在河道巡察,雲都每年七月初便有暴雨,而四平河道正是破舊之際,微臣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耽擱了這幾日的功夫,還望殿下恕罪。」
此時正是最熱的時辰,而男子卻跪在滾燙的青石板上,額頭和臉上的汗水匯成一注,不一會兒,脖頸邊的衣領便成了暗色。
只覺得腳步沉重不已,賀啟暄下了台階,扶起文總督,聲音暗啞的說道:「舅父,除了父皇,啟暄在這世上,便只剩下您一位至親至近的人了……」
賀啟暄的話雖未說完,文總督卻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固執,扶著雙膝站起了身。
而賀啟暄,則拱手朝里讓道:「舅父,進屋吧。」
進了屋,見到慕嫣然,知曉這便是宣王妃,文總督急欲跪倒行禮,還未動作,胳膊已被賀啟暄大力拽住:「舅父,今日只論親情,不論身份尊卑。」
「舅父,您快坐吧……」
慕嫣然頷首淺笑讓道。
賀啟暄坐在了上首處,文總督謙讓許久,仍舊不敢坐在案桌對側,便順勢坐在了賀啟暄下首處的扶手椅中。
一旁,紫雲等人奉上了涼茶,又捧進了四個冰盆,放在了屋內。
身上的燥熱一點點褪去,文總督取出袖袋裡的帕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借著賀啟暄打量自己的功夫,也打量起這從未謀面的外甥來。
文總督面相肅穆,皮膚黝黑,只看一眼,便知是常日在太陽底下曝曬的緣故,想到自己聽到的那些傳言,賀啟暄頗為感慨的嘆道:「父皇幾次在啟暄面前提起舅父,說舅父是大梁如今為數不多的實幹之人,父皇說,有舅父做鄆州的河道總督,他一百個放心。」
面上顯出一絲誠惶誠恐,文總督拱手朝天一拜道:「聖上謬讚了,微臣實不敢當。有生之年,只盼大梁東南不犯水澇,百姓豐衣足食不受水患之擾。」
安靜的坐在內屋,聽著這舅甥二人說話,想及方才在窗戶邊看到的情景,慕嫣然低聲說道:「天高皇帝遠,這文府,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聽了慕嫣然的話,紫雲接過話茬低聲埋怨道:「主子,也就您和殿下一片純良的心思,以為你們謙和,那邊的人便會滿心顧念著淑敬皇后的那份親情呢。如今看來,卻著實是刁奴欺主。」
紫雲的話,頓時招來了慕嫣然的一記白眼。
吐了吐舌頭,紫雲不敢再多說,坐在慕嫣然腳邊的小杌子上,老實的繡起了花,而外間的兩人,話題已漸漸轉到了已薨逝的宛貴妃身上。
文嗣逡今年四十八歲,與親妹妹一別已有二十多年,如今提起來,這個已到中年的男人,依舊眼眶帶淚,「文府從前也在都城中,先有當今皇后嫁進王府做正妃,一年後,淑敬皇后及笄,嫁進王府做了側妃,那年微臣得了二甲的名次,外放至四平做了一個縣令。這一別,就是二十年,如今已天人相隔。」
宛貴妃,是這兩個男人心中共有的牽絆。
「母妃從前在啟暄面前,也多有提及舅父,母妃說,讓啟暄做個如舅父一般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
賀啟暄一臉孺慕的看著文嗣逡說道。
「微臣不敢。殿下如今是國之棟樑,豈是微臣可以比擬的,殿下太過謙了。」
恭敬的說著,文嗣逡的面色仍舊有些拘謹。
未見這嫡親的舅父前,賀啟暄也曾設想過兩人如父如子般的親厚熟稔,可此刻相見,卻全然不是那般的親和,賀啟暄的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
片刻後,又想到這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日後熟絡了定然會有改善,賀啟暄的面色稍緩,一邊關切的問道:「前幾日去文府,三老太太說,舅父住在總督府,不常回來,舅母和家中的表兄弟表姐妹,也盡數在總督府?」
點頭道是,文嗣逡站起身低頭答道:「微臣是從四平快馬趕來,還未回過總督府,等到回去定然帶著賤內和孩子們前來給殿下和王妃磕頭見禮。」
不知該如何答話,賀啟暄擺了擺手,示意文嗣逡坐回了扶手椅中,正要開口說話,門外,傳來了小丫鬟的通稟聲:「主子,奴婢梨白。」
「進來吧。」
慕嫣然在裡屋揚聲應道。
外間沒了動靜,慕嫣然看著疾步進來的梨白問道:「怎麼了?」
壓低了聲音,梨白答道:「主子,方才三房過來了一位媽媽,說三房老太太是辰時起身,辰時二刻三位舅太太帶著小姐們過去給老太太請安,您趕在這個時辰之前過去便可。」
點頭應下,慕嫣然擺了擺手,梨白轉身出去了。
屋子裡說不出的清涼熨帖,可文嗣逡因為那聽的真切的幾句話,額頭上,卻是又冒出了一層汗。
「微臣斗膽,殿下到雲都當日,文府老小可有前來跪迎殿下和王妃駕臨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