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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9:30 作者: 悠悠忘憂
    春蘭和春平早一步回到了屋裡,擺好了炭盆,又燃上了清幽的安神香,慕嫣然躺在床上和柳氏說了一會兒話,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再醒來時,柳氏正坐在床邊繡東西,慕嫣然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眼眶,卻情不自禁的濕了。

    柳氏的鬢角邊,已出現了幾根銀白的髮絲,若是換做沈氏或是旁的幾位姨娘,早就染黑了,可柳氏卻像沒往心裡去一般。

    慕嫣然覺得,似乎只是一瞬間,柳氏的身上,便有了淡淡的老相,從前那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像是從自己出嫁後就開始老了起來一般。

    「娘……」

    輕聲喚著,慕嫣然探過頭,枕在了柳氏的腿上,一邊,柳氏忙不迭的將手裡的繡繃放在了腳邊的小筐里。

    「睡醒了?」

    撫著慕嫣然微亂的鬢髮,柳氏輕聲笑著,一邊,揚聲喚了春蘭,端了溫熱的銀耳湯過來。

    見慕嫣然掀開錦被要下床,柳氏搶先一步的攔住她,將錦被給她蓋回身上,一邊嗔怨的說道:「打小就這樣,一點兒都不記事,如今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麼馬虎可怎麼行?」

    伸出手指剜了慕嫣然一指頭,柳氏囑咐著說道:「夏天倒是無妨,冬天定要記得,睡醒了莫急著起床,否則你一掀開被子,冷氣侵身,極易感上風寒。」

    縮了縮脖子,慕嫣然忙點了點頭,一邊,從床榻里取過了一個軟枕,逕自放在身後靠了上去。

    「宣王那兒,方才娘打發春平去看過了,還睡著呢,等到晚膳時再喚他便是,你也不用擔心。還有,回宮以後莫要嘮叨他,他也是高興,才喝了那麼多,平日裡來可是守禮的很呢。大過年的,都是自家人,便是放縱些,也不打緊,左右身邊都是你幾個兄長,還能算計了他不成?」

    囉嗦的叮囑著慕嫣然,一低頭,見她正拿袖子捂著臉,可眼中的笑意,卻是掩都掩不住,柳氏也不由的笑出了口。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娘,您數數看,哪一次女兒回來,您不是嘮叨著這些?好像女兒是個多任性刁蠻的人,會欺負了他似的。」

    口中雖是埋怨,可慕嫣然的心裡,卻是滿溢的幸福溫暖。

    這廂,母女二人嘮叨著宮裡宮外的家常瑣事,儘是知足常樂的美滿,而映雪堂正屋內,沈氏母女三人,卻是長吁短嘆的唏噓。

    「娘,女兒算是看清了,這世上的男人,就沒一個好的……」

    知曉這句話把父親慕昭揚也給帶了進去,若是被人聽見,定要斥一句「目無尊長」,慕敏然的臉色,有些訕訕的。

    「怎麼了?姑爺薄待你了?」

    攬著慕依然在懷裡,沈氏看著坐在身邊的慕敏然關切的問道。

    眉頭微蹙,慕敏然有些不忿的說道:「煙雨那個狐媚子,生下了一個兒子不說,如今肚子又好大了,聽府里的嬤嬤說,好像又是個兒子,娘,您說女兒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說著說著,慕敏然的眼圈,便紅了,怕沈氏跟著傷心,慕敏然拉出袖子裡的絲帕,將眼眶中的淚花輕輕拭去。

    「哎……」

    惆悵的長嘆了一句,沈氏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說慕敏然的話有些不敬,可如今,事實卻是擺在眼前的。

    從前自己當家時,一個月,慕昭揚倒有半個月是歇在映雪堂的,即便後來自己交出了掌家的權利,慕昭揚仍舊有三五日會過來,再加上自己刻意的賠著小心,這日子,馬馬虎虎倒也過得下去。可自從自己放印子錢的事被揭穿,慕昭揚一狠心將自己送去了東邊的莊子裡,打那次接回來以後,慕昭揚卻是再也不踏足映雪堂了,一時間,從前堪比明徽園的慕府第二大院落,如今自己一人住著,倒有些空曠的孤零了。

    該說自己咎由自取嗎?

    如今,明徽園那一邊,熱絡非凡,慕容言已是軍營里赫赫有名的將軍,人見了總要有禮的喚一聲「小慕將軍」,何氏生下了兩個兒子,如今在慕府又是當家少奶奶,這府里的下人,誰見了不要笑臉應對。慕容峻是狀元郎,又娶了襄王府的小郡主,如今兒子有了不說,賀琳蓉肚子裡又懷著一個。老三慕容睿雖說比不得兩位兄長,私底下卻有人說,他和太子走的很是親近,這……若是將來太子登基,慕容睿,怕是也要水漲船高的混個官身吧?而慕嫣然,就更不用提了,賀啟暄是宣王,又是軍中的龍虎大將軍,即便自此以後再無作為,太子登基,他也定然會是個富貴的親王,可不就是滔天的富貴嘛。

    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慕容庭只考了個秀才,三月里的會試,卻連個名次都沒有,慕昭揚回來怒斥了一通,他倒是也老實了幾個月,可現如今呢,還是跟著往日那些個狐朋狗友廝混,學問上,任憑自己再怎麼叮嚀,都不見他付諸於行動。再看看兩個女兒,慕敏然成親四載,手下的姨娘都快有兩個兒子傍身了,她卻只得了一個女兒,若是真如當日那接生嬤嬤所言,日後子息艱難,這往後……

    沈氏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明明前二十年,自己都把她們踩在腳底下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她們就揚眉吐氣的看起了自己的笑話?

    老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難道,這風水輪流轉,真的從自己身上轉開了嗎?

    沈氏不信。

    狠狠的攥著手裡的帕子,沈氏看著一直安靜的偎著自己坐著的慕依然柔聲問道:「依兒,你跟隨姑爺去了任上,日子過的,定然十分艱苦吧?姑爺他,待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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