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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3:19 作者: 顏幻卿
    宏義宮是宮裡女人都嚮往的地方,歷來都是皇后的居所,在多年前皇嗣尚且年幼的時候,後宮數不清的女人為了想往上爬,最後屍骨無存。

    在書里,寧貴妃覬覦著這個位置,但是這是皇帝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她的。李燃曾笑著對嚶嚶說,會親手將皇后之位送到她手裡,那雙漆黑如映照星辰的眸子裡是勢在必得的野心。

    而如今,江嚶嚶站在這宮苑中,風吹過她鬢邊的髮絲,她漆黑杏眼微暗,視線從站在殿前台階下提著燈垂首的宮人身上划過,輕輕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只覺得寂冷無比。

    這外面候著的都是宏義宮的人,原本都聽令於皇后,如今皇后被震怒的皇帝囚禁。外面這些人,江嚶嚶一個也不認識。

    她無心去想這些,她太冷了。

    不光是因為這夜風,還是因為身後層層台階上,那菱花殿門後的人。

    她自幼便沒有母親,父親冷漠,祖父過分的寵溺,將她養的性子極為乖戾。後來,拿著女主身份卡的繼妹的到來,將祖父的心也奪走了,所有人都指責她,好似她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寧貴妃待她的好,和祖父沒有分寸的縱容不同,會在冬日的時候讓宮女悄悄給她塞個手爐,會含著笑問她想吃什麼點心,會用溫暖的手摸摸她的腦袋,在她煩悶的時候和她說說宮裡的趣事轉移她的注意。

    她知道寧貴妃是自己選的路,可是她分明再等等就好了,為什麼她不能信李燃一次呢?

    即便她不這樣做,李燃也能替她將往日所受的那些委屈討回來。

    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江嚶嚶轉過頭,就瞧見向蓉站在她身後,眼眶微紅的看著她,然後微微欠身行禮,聲音有些暗啞:「娘娘說,有些話想單獨於您說。」

    ***

    花梨木鸞鳳山水繡屏後,輕薄的暗金色紗簾垂下,床帷幔旁瑞獸香爐中的安神香也染上了苦澀的藥香味。

    江嚶嚶進去的時候,婢女都退下了,李燃也被寧貴妃趕出去了。

    寧貴妃端坐在床幔後,身上披著氅衣,她看到嚶嚶過來,面上也帶上了熟悉的笑,招手讓嚶嚶坐過來。

    她面上難得血色還不錯,黛眉舒展,眼神溫柔,唇角翹起輕聲喚道:「嚶嚶。」

    江嚶嚶想問她為什麼,但是對上她那雙和李燃相似,現在充滿真心實意開心的眸子,她哽了一下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寧貴妃在她坐過來後,輕輕拉過她的手問:「嚶嚶怕不怕?」

    天地下能叫江嚶嚶害怕的事並不多,但是這一刻她的搖頭純屬是嘴硬。

    寧貴妃抬手摸了摸她額間的碎發,眼神里難得充滿愧疚,她的手冰涼的很,抹過江嚶嚶眼角的時候,江嚶嚶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潮濕。

    江嚶嚶躲進了她懷中,輕嗅著熟悉的香氣,只是相伴而來的還有苦澀的藥味,不好聞。

    她聲音哽咽:「你為何不能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啊。」

    反正狗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在等李燃除去皇后母子,她就自由了,何必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去除去皇后。

    真的不值得。

    只要有太子在,就算她真的被皇后害死了,皇帝也不會下至處死皇后的。

    她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寧貴妃將她籠在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輕輕呢喃著:「沒事的,沒事的,嚶嚶莫要怕。」

    殿門外寂靜無聲,但是透過燈影能看見被映照在菱窗前候著的一排提燈的陰影。

    寧貴妃視線穿透過屏風,不知看向了何方,眸色清明如水,她輕聲在嚶嚶頭頂,聲音不大:「雖然母妃不在了,但是燃兒與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事了。」

    陛下不知,她從來都看得清楚,陛下在李燃幼時尚做不出誅殺親子的事,於是他便用李燃激勵太子,想讓太子有危機感,從而上進,專心國事,做一個合格的儲君。

    而只要李燃表現的於楊家親近,陛下決計不會放過他。

    陛下這人啊,總是太過要自尊,從而忽略了自己要什麼。他以為,他只要能讓江山穩固,除掉盤桓在朝中權勢過大的世家,保證皇權的穩固,將太子順利扶持上那個位置,他便能好過了?

    可惜啊,到最後來,卻無一人真心待他。

    江嚶嚶沒明白寧貴妃說的是什麼意思,就聽她痛苦的低聲咳了咳,嚶嚶趕緊去想倒熱茶,卻被寧貴妃拉住了手腕。

    寧貴妃看向嚶嚶的眸子漆黑帶著幾分愧色,她聲音輕緩:「嚶嚶不必了。」

    她抬首,輕輕將嚶嚶鬢邊方才鬆散下來的額發別回了耳後,接著緩聲道:「這樁婚事初定的時候,旁人都道陛下是借著這婚事折辱燃兒,旁人也有頗多閒言碎語。可是他們不知,是燃兒不配你。」

    「從很多年前,我便夢到了今日。燃兒會死於與太子相爭,李恆才是這天下之主,我知道夢是當不得真的,但是這天下都是向著太子的。燃兒是有多大能耐,才能逆了這天意。」

    這場爭端,本不該將嚶嚶牽扯其中。

    若是沒有這樁賜婚,江家會堅定不移的站在太子一側,嚶嚶也會有個安穩的人生。

    江嚶嚶剛從殿中走出來的時候,還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夕。她一抬首就看見站在殿階之下,挺拔如松的熟悉身影,憂心的向她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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