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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3:19 作者: 顏幻卿
「同宗血脈?」
李環並未在意,她古怪了笑。若當真有人拿她當同宗血脈,又怎會拿她當利用工具,拔刀向無辜之人。
「或許有的人生下來就該死,就如先駙馬。」
見周慎向來溫和的面容微變,李環漫不經心的走到了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銀壺給自己倒了杯酒,在其不認同的目光中捻在指尖微微晃了晃,燭火猛烈的跳了跳,她輕輕舒了口氣:「或許我就不該活著,像我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帶著罪孽的。」
「殿下何出此言!」周慎擰眉道,「當年梁宴至在西北十幾座城池聲名鼎盛,百姓皆知大將軍而不知天子,他擁兵自重,兩族早已經締造合約,他遲遲不願交出兵權。臣強君弱乃是大忌,陛下迫不得已,為了穩固天下安定。」
「那是他的天下!」
「什麼?」
時隔這樣多年,她幾乎沒再提起這件事,如今驟然說起,李環覺得手裡的酒液都變了味道。為了幫李燃,她這次是虧大了。
李環將手裡的酒盞重重擱在了桌上,她隨意整理了下裙擺,坐在花梨木雕花凳上,抬眸看向周慎:「嚶嚶說的沒錯。」
周慎微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嚶嚶說的是二皇子妃。
「這世上,就是該有一群人生下來,就是用自己的一生去鋪就旁人的路的。這些人天生就是逆黨,就是該在某個最合適的日子,用自己血肉成全自己的仇敵。」
那日陽光明媚,水榭溪流鳴濺濺,漂亮的水花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
少女額前碎發隨風浮動,抬眸漆黑杏眼帶著淡然的笑,唇角抿起,聲音輕飄飄的:
「然後啊,他們死了。所有人都高聲歡呼,萬民雀躍。」
主角打敗了反派,本該如此。
就該如此。
周慎梗了一下,擰眉平息了一番:「若非他心術不正……」
「犀照為何會心術不正?他天生便是這樣嗎,若是心術端正,他便可以活著嗎?!」
「太子絕不會對自己胞弟下手!」
若是不提太子還好,廂房門外。儒衣男子靜靜的守著,裡間的聲音十分清楚了傳了出來,他神色微動,微微斂眸,將手放在腰間短刀上。若是有什麼變故,便會立即衝進去保護殿下。
果然,被戳逆鱗,李環終於不復原本平靜神色,雙眸一瞬變得漆黑銳利,聲音一瞬抬高:
「那駙馬呢!他心術不正嗎,他又做錯了什麼?既然第一個不得已出現了,又怎知不會出現第二個。梁宴至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在旁人手裡!」
聲聲質問,逼迫,如雷霆震盪,貫徹靈台。
這些年,壓制在心頭的,全部隨著這聲愚蠢而彌散在耳邊。
周慎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當年之事,他亦有勸阻。但是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這樣久,身為臣子,不該一直妄議君王之過,這一切自有史書評判。
「梁將軍之事,事出有因。陛下雖有過錯,但是太子不是陛下,當年他從未想過要害梁將軍。」
從未想過,卻還是害了。
伯仁因他而死,這便是他要還的罪孽。
李環此刻當真覺得李燃在此事上退讓當真是蠢透了。成大事者就該不拘小節,他可以踏著千萬人的屍首走上那個位置,為什麼不能再多這一個。
她剛想要喚門外的衡流進來,然而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了。太傅手裡的東西誠然可以這樣拿到手,但是最關鍵的卻是那個將罪證都送到太傅手裡的人。
李燃並沒有對太傅動手,而是用這樣迂迴的方法或許就是因為這個。
或許,在當時太傅連最後見他一次的請求都推拒了後,從前那絲絲的感情,便全然蕩然無存了。
有的,就只有利用。
想明白後,李環只覺背脊陡然一陣寒意襲來。
她還是小看這個二侄兒了。
平穩了一番情緒,李環絕定緩下來按照李燃說的做,她昂頭看太傅露出了個微笑:「這些年,太子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難道全憑著他的仁德嗎?」
見周慎皺眉,李環笑得更甚:「不,因為他還有個好母親。」
為他清掃一切障礙,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年來,有多少人,是因為李恆而死。
有的人是自願為他而死,有的人是因為他而死。
李恆確實幹乾淨淨,他什麼髒污之事都不會做。若是想要從這一點上扳倒他,似乎很難。但是他有個好母親啊,他不願做的事,總有人會替他去做。
當年鄭家是怎麼死的,這些年後宮又為何再無子嗣,那些人心又是怎麼被籠絡來的,為何有這樣多的人支持太子,這些事皇后難辭其咎。
李燃確實不清白,但是皇后更不清白,那些皇后所做的事,受益的卻都是李恆,那若是說那些都是李恆指使的,又有誰能清聲正氣的說一句,這些事都與太子無關,太子清清白白呢?
等李環將這些年皇后所做之事冠上太子之名,並且吩咐門外衡流將確鑿證據都找過來,讓周慎一一核對的時候,終於,李環看到周慎面容微變,儼然是一副震懾的模樣。
她心情略微舒服一些,聲音帶著惡意道:「這麼些年,若但凡是犀照少了幾分心思,怕是也活不到如今這個時候。」
「即便生來便是要以死成全旁人的,誰又能做得到這樣坦然接受這樣可笑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