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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3:19 作者: 顏幻卿
    從一片高大的柏樹後,有攢簇的人影向這邊靠近。

    走在前頭的人著深緋色官服,行色匆匆的模樣。

    江嚶嚶卻眼尖的發現,這京兆尹前頭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襲矜貴的玄色的寬袍,身材頎長,背脊挺直,腰束革帶,行步如淡淡清風划過一般。

    不是李燃又是誰,他竟然又回來了?

    還是和京兆尹的人一起來的,看來是正好撞見了。

    京兆尹孟溫禮寒門出身,神德元年狀元及第,一生清骨,如今四十有餘的年紀,身後無任何族中子弟,在被世家壟斷的朝堂上看似顯得那麼弱小,又孤立無援。但是能做到今天這一步,少不得要靠人扶持。

    而身後扶持他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陛下。

    此人十分拎得清,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深得陛下信任,哪個世家也無法拉攏得了他。

    謝修柷神色一變,就想要起身,然而卻被肩上的劍牢牢壓制著。

    烏暨此刻是熱血沸騰,一隻手穩穩的按在謝修柷的肩胛上,劍刃就抵著他的脖子,仿佛只待皇子妃一聲令下,他便能立刻手起刀落。

    他真是好久未曾立功了,想不到如今跟在皇子妃身邊,竟然還有這等機會。

    有那麼一刻他感覺,跟在皇子妃的身邊也不錯。

    謝夫人手上顫抖著,一邊給兒子的胳膊擦著血跡,一邊就慌忙想要去拉江嚶嚶的衣料。

    江嚶嚶眉心微皺,嫌棄的躲開了。

    她手裡的匕首已經拔出了刀鞘,提防著謝修柷做出什麼變故來。

    好在謝修柷似乎已經意識到無力回天,已然是放棄掙扎的模樣。

    胡凊看著遠處的重重人影,深吸了口氣。負手與背後,指節隨意掐了掐,心中便已然有了成算。

    「即便是謝郎君有罪,也沒有能讓皇子妃動用私刑的道理。」

    胡凊沉了一口氣,聲音極難煽動人心。他打定主意要給這二人脫罪,他從前做江湖術士之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糊弄一個女子……嗯,應當不是太難。

    「今日謝郎君來道觀是來尋小道的,卻不想遇了刺客,即便是對簿公堂也未必有罪。皇子妃這樣咄咄逼人,如此仗著身世誣賴人,怕是不妥吧?若是此事傳出去,那是於皇子妃的名聲也不好聽。」

    「皇子妃與太子妃也素無仇怨,即便太子妃這次私自出宮,也算是受到了教訓。再拖下去了,怕是危矣。況且太子妃還有孕在身,若是皇長孫出世,誰也擔待不起。」

    「皇子妃即便是現下讓人回去又如何,該論罪處置的,到底要論罪處置,便是皇子妃要等的人來了,此事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倒不如現下各回各家,也省得時間在此僵持了。」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於以威脅,最後給之退路。若是換一個人,說不定此刻已經順著梯子下了。

    然而面前的少女只是略微沉思一番,一雙漆黑杏眼看向他,乖巧中透著受傷和一絲不可置信,眨了眨眼睛,一副脆弱至極的樣子:「胡觀主方才說我,咄咄逼人?仗勢欺人?」

    胡凊頓了一下,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難道不是嗎?

    可這又不是重點。

    身後風拂過樹叢沙沙作響,碧色浮雲的長空飛過兩隻鳥,朱紅長廊那頭青瓦白牆,那頭傳來低磁好聽的聲音:「嚶嚶!」

    江嚶嚶眨了眨眼睛,手中的金燦燦的匕首,轉眼間就沒入了袖間。

    白皙修長的玉指扶過腕間珍珠鏈,鮮艷的衣裙勾勒纖細的腰身,腰鏈垂下絲絛被風勾起。

    她轉過身去,瞧見那頭人影簇簇,穿著緋色官服的應當是孟溫禮,恭敬的站在熟悉的頎長身影身後。

    李燃瞧見她果然在此處,不由嘆息一聲,一邊向她走去,聲音清潤道:「還不快過來,不是叫你回去嗎?」

    江嚶嚶快步走了過去,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十分熟練的環住他胳膊,宛若受害者一般:「這臨安觀中的道士就是不一樣,竟然如此大膽,欺辱於我。」

    胡凊頓時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善變之人,方才還是一副要殺人宰人的模樣,旁人不過是辯駁了幾句便又是這樣泫然欲泣的樣子,仿佛她才是方才那個被迫跪下受辱的那個。

    李燃眉心一擰,漆黑涼薄的視線便掃過眼前道士打扮模樣的人的面容,抿了唇,沉聲:「放肆!」

    胡凊一瞬間,有些腿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然後就是一副無賴的樣子:「殿下冤枉啊,小道絕無此意!」

    他偷偷的去瞧二殿下的面容,就看到他眉宇間如烏雲攏聚,長睫微揚,確實牢牢的將身側嬌柔造作的少女護在身側的。

    胡凊只覺得眼前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已然開始懷疑人生。這在場的人,一個跪在地上還受著傷,一個受著傷昏迷不醒,謝夫人都哭暈在地了,就他一個人能欺辱得了皇子妃?

    一邊跟在李燃身後的孟溫禮趕緊上前,他認得胡凊,便替他解釋身份,恭敬道:「這位道長是臨安觀這一代的觀主,胡凊。」

    李燃並不關心他是誰,道士也好,觀主也罷,聞言只是擰了擰眉頭,輕飄飄道:「想不到臨安觀已經沒落至此了,竟讓如此不著調之人做觀主。」

    胡凊十分不要尊嚴的求饒,請皇子妃原諒他的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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