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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1:19 作者: 孟冬十五
    就……很尷尬。

    一直到了飯點,司南不聲不響地多做了一些,二郎不聲不響地端著,送去於家。

    是於七寶開的門。

    這個前天還打著滾要吃胡餅的小子,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扛起了整個家。

    彼此對視一眼,於七寶很快低下頭,耷拉著小腦袋往回走,門卻沒關。

    二郎提著食盒進去,一樣樣擺在石桌上。

    說起來,於家這個院子還是當初從司家手裡買的,要價極低,幾乎是半賣半送,為了感謝於三兒的救命之恩。

    胡氏嫁過來後,在院子裡種上樹,挖了井,擺上石桌,布置得和司家一模一樣。

    二郎擺飯的時候,七寶就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半晌,才用很小的聲音說:「以後,我還能去你家吃飯嗎?」

    二郎沒有刻意對他態度很好,而是像往常那樣拽拽地說:「想去就去。」

    七寶小心翼翼,「大郎哥還想看到我嗎?」

    二郎手上一頓,拿眼瞅著他,「你怪我哥嗎?」

    七寶連連搖頭,「三姐姐說了,大郎哥是苦主,他不怪我家就是好的!」

    「你娘秋後就要問斬,因為我哥告她偷錢。」二郎狠了狠心,把最血淋淋的事實揭開。

    七寶紅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懂……我就聽三姐姐的話,三姐姐說,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大郎哥的錯,不讓我們做壞人……」

    二郎悄悄地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七寶重重點頭,吸了吸小鼻涕,又是那個依賴二郎的於七寶了。

    於家三姐妹在屋裡,默默流淚。

    如果不是她們親自作證,或者胡氏沒那麼壞,她們也許會把胡氏的死歸結到司南身上。然而,此時此刻,她們更多的是自責。

    公堂上的情形姐妹三人親眼看著,如果不是司南冒著得罪歐陽大人的風險一力擔保,他們姐弟,包括關在滄州牢城營的爹爹,都會獲罪。

    她們不僅不會恨司南,還很感激他。反倒擔心司南遷怒於家,不願再跟他們來往。

    二郎把飯擺好就回去了。

    七寶把姐姐們一個個拉出去,幫她們盛好粥。在此之前,都是姐姐們給他盛,碰上他鬧脾氣的時候,還得哄著他吃,於七寶從來沒碰過碗。

    於大娘和於二娘沒有心思吃,只乾巴巴地坐著。

    於三娘起初也怔怔的,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麼,猛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扒起了面前的飯碗。

    「吃,都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爹還在滄州,過兩年就能回來,咱們把日子過好了,別讓他擔心。」

    其餘三人這才含著淚,默默地扒飯。

    是很貴的白米飯,從前胡氏從來不捨得讓他們吃,只會留給於七寶,還有她自己。

    大娘、二娘吃得很慢,每一粒都要咀嚼好久。

    嚼著嚼著,心裡就不那麼難受了。

    於三娘塞完一碗飯,起身去了司家。

    司家也在吃飯,不像從前那般熱鬧,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於三娘開門見山:「大郎哥,我還能去火鍋店做工嗎?」

    司南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而且是這麼快就來問。他沉默了片刻,反問道:「你能想到會面臨什麼樣的處境嗎?」

    於三娘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怕。」

    只要司南還肯雇她。

    她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她還要活著,還要養家。火鍋店是她唯一的希望,除了司南,沒人願意雇用罪犯的女兒。

    七寶還要讀書,大姐、二姐還要嫁人,她只有拼命工作,多多賺錢,才不會讓整個家垮掉。所以,就算明明心裡愧疚,還是自私地過來問了。

    於三娘很緊張,司南接下來的話,幾乎是對她命運的宣判。

    司南沒有再問,從她堅定的眼神中已經知道了答案。他笑了笑,緩緩道:「員工守則第三條,還會背嗎?」

    於三娘條件反射道:「凡是嫖妓、賭博、家暴、侮辱婦女者,立即開除,永不復用。」

    「你犯了哪一條?」

    於三娘一怔,「沒……」

    「那你為什麼覺得,不能再回火鍋店?」

    於三娘鼻子一酸,深施一禮,「多謝大郎哥。」

    司南道:「中秋宴上你那麼爭氣,給咱們長了臉,等選好地方開了分店,你便接替劉嬸。」

    於三娘的淚終究沒忍住,撲簌簌往下掉。

    她一定會好好乾的,比從前更好!

    ***

    原武縣的水情控制住了,唐玄就要回來了。

    司南從早上開始就裡走外轉,心神不寧,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跟自家小弱受交待。

    於三娘進了他的屋子、睡了他的床、和他傳了緋聞!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他在信里一個字都沒提!

    如果唐玄從別人嘴裡知道了……

    司南毫不懷疑,他們將面臨彼此的愛情進化史上第一個重大危機。

    因為心虛,司南表現得特別好,生意都不顧了,騎著小三輪跑到十里亭,巴巴地等著唐玄回京。

    唐玄也急,甩開同僚,馬不停蹄往回趕。剛到汴京地界,便看到鋪滿落葉的亭子裡那塊小小的「望夫石」。

    ——是塊好看的、溫暖的小石頭。

    反倒不急了,輕夾馬腹,踢踢踏踏走過來,從容一笑,「這位小哥,是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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