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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1:19 作者: 孟冬十五
    老熟人了。

    司南問:「他罵什麼了?」

    「他罵師父是賣屁股的男妖精,還說我們是貴人養著的小妖精。」

    「師父,啥是賣屁股?」

    司南腦子裡的弦,瞬間崩了。

    第72章 他哭了

    司南出奇的冷靜。

    他給孩子們洗了臉, 拿出常備的傷藥,一張小臉挨一張小臉地塗上。

    他塗得很慢,把每一個孩子臉上身上的每一道傷、每一片紅腫牢牢地印在腦子裡。

    記清楚了,才好去討回來。

    孩子們乖乖的, 沒再問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小傢伙們小心翼翼地認錯, 說再也不會打架。

    司南把他們挨個抱到床上, 蓋好被子,說:「不, 再有下回, 該打打,該罵罵, 只有一點, 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

    孩子們把被子拉到臉上, 只露出一雙雙圓溜溜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看著司南。

    說這句話時, 師父哥的表情有些可怕,卻讓他們很安心,很安心。

    孩子們頂著一張張紅腫的小臉, 漸漸睡去。

    司南拿起他們的小書包,拎到自己屋裡, 點著油燈,穿針引線,一針一針地縫。

    心裡很亂, 幾次扎到手,卻沒停下。

    崽子們明天還要去學塾,必須縫好。

    油燈很暗, 燭光一跳一跳。

    司南的影子映在牆上,傾著身子,垂著頭,單薄而灰暗。

    沒由來的,想到了現代的父親。

    那年夏天,司南初中畢業,馬上要上高中了。

    司爸爸難得抽出一天時間,幫他置辦好升學用的新書包、新文具。

    其實這些司南都能自己買,只是看著爸爸興沖沖的模樣,便由他去了。

    即使他給自己買的是幼稚的恐龍包。

    鄰居家的小孩過來玩,趁大人說話的時候溜進他的房間,把書包翻出來,看到一本耽美漫畫。

    那孩子已經十歲了,什麼都懂,看到男男接吻的畫面,哈哈大笑著拿給大人們看。

    鄰居們不僅來回傳看,還揚著嗓門說:「這不是同性戀嗎?正常人誰看這個?小南呀,你這該不會有問題吧?不行就找個醫生瞧瞧。」

    司南到死都忘不了爸爸當時的表情。

    爸爸當時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那本漫畫和新買的恐龍書包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他在陽台抽了三包煙,一支接一支。

    司南就坐在客廳的春秋椅上,看著他的影子,灰暗的,單薄的,映在牆上。

    他寧可爸爸開口問一句:「你是不是?」

    或者乾脆打他一頓。

    都沒有。

    反倒讓司南終生難忘。

    不用想也知道,「司家小孩有毛病」、「說到底是因為沒媽教」的流言傳遍了整個小區。

    鄰居們看到父子兩個,表面依舊客氣,只是那眼中或調侃、或戒備、或同情的神色怎麼都遮掩不住。

    那是第一次,司南憎惡自己的特殊。

    如果這些都是衝著自己來的,他一點都不怕,卻恥於讓父親跟著遭受白眼和非議。

    後來,司南把那個到處說他和他爸都是同性戀的小孩打了一頓。再後來,他和爸爸搬離了那個小區,住到了城市的另一頭。

    直到司南穿越,司爸爸都沒有正面問過他,是不是gay。

    現在想來,是不敢問吧?

    害怕問了,司南說是。

    如今,他和唐玄的關係,想來官家已經猜到一二。官家旁敲側擊、委婉提醒,無非是怕他誤了唐玄的前程。

    司南突然覺得很委屈。

    唐玄有一個處處為他著想的養父,他卻沒有。即便原身的父母還在,也不是他的。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占了這個身體,恐怕不僅不會護著他,還會想方設法打跑他。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外來者。

    司南眼眶發酸,手中的針錢變得模糊。

    他仰起臉,倔強地不肯讓眼淚流下來。

    直到最後一針縫完,司南才起身,扭了扭久未活動的脖頸,一步步踏入月色中。

    長街盡頭,走來一個人。

    高大的身影,裹挾著夜風,獵獵長衣迎風而動。

    似是有些急,月色下的影子動得極快。

    是很高大、很凝實的影子。

    很熟悉,很……可靠。

    司南垂下眼,只盯著那團陰影看。

    影子動得很快,幾步走到近前。

    邊走邊解下肩上的披風,長臂一展,將他單薄的、灰暗的身子嚴嚴實實地兜住。

    然後,緊緊地摟進懷裡。

    司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花花,沒出息地擠出兩滴。

    司南把臉壓在他肩上,連忙蹭掉了。

    卻沒逃過唐玄的眼。

    心非常非常疼。

    比練箭磨出滿手水泡時還疼。

    比水泡挑了,用鹽水沖洗時還疼。

    他把人抱得很緊,低沉的嗓音含著無盡疼惜:「別怕。」

    不管潑皮無賴,還是高高在上的官家,都別怕。

    司南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我在東華門外坐了好久。」

    「我知道。」

    「沒等到你。」

    「我的錯。」

    「三更半夜來幹嘛?」

    「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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