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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41:19 作者: 孟冬十五
    「嘩啦——」

    無數銅錢蹦蹦跳跳地衝出細頸瓶,一瓶又一瓶,滿滿地堆了一桌,有的還掉到了地上。

    孩子們連忙趴下去,珍惜地撿起來。他們拉著小手,學著司南的樣子跳著腳,開心得不知道怎麼表達。

    司南從兜里取出一枚銅錢,神秘兮兮地說:「來,一人許一個願,如果正面朝上,說明很快就會實現——槐樹先來。」

    槐樹突然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入禁軍,去西北,像我爹一樣!」

    「天靈靈,地靈靈,神仙神仙快——顯——靈!」司南把銅錢往上一拋。

    孩子們的目光緊張地跟了上去。

    叮噹一聲,銅錢落地……

    「正面!」

    「是正面!」

    小傢伙們興奮地叫著。

    司南飛快地撿起銅錢,拍拍槐樹的肩,「努力吧,少年,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槐樹激動地握著手,重重點頭。

    「到你了,二豆。」

    二豆撓了撓頭,憨憨地說:「我想像師父一樣,做好吃的火鍋,有許多許多人來吃!」

    司南挑了挑眉,這願望不錯,既然小傢伙喜歡,回頭可以培養一下。

    銅錢拋上去,掉下來。

    「正面!」

    孩子們開心地圍住二豆。

    第三個,是小崽。

    小傢伙把小胳膊藏到身後,雖然模樣怯怯的,但還是堅定地說:「我想去若水書院讀書,像師父一樣學會寫字……讀好多書,寫好多字。」

    孩子們都沉默了。

    他沒有手,怎麼寫字?

    司南握了握拳頭,在心裡把榔頭花鬼無憂洞的賊人罵了一百遍,臉上卻是笑著的,「那就看看神仙給我家小寶崽的答案吧!」

    「天靈靈,地靈靈,神仙神仙快——顯——靈!」

    孩子們更加緊張。

    結果,是正面。

    孩子們尖叫起來。

    似乎是頭一次,這麼大膽的情緒外放。

    小崽整張小臉都亮了,然後,又忍不住哭了。

    司南把小傢伙抱到懷裡,說:「不哭,哥一定會讓小崽的願望實現。」

    不就是若水書院嗎?

    包在他身上!

    不就是沒有手嗎?

    現代多少勵志達人,用腳寫字,用嘴寫字,他相信自家小崽也能做到。

    剩下的幾個小傢伙都沒有太大的願望,有的想天天吃火鍋,有的想天天睡乾淨的床,也有的想永遠跟著師父。

    結果毫無疑問,都是正面。

    每次銅錢掉下去,司南都會第一時間撿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唐玄笑而不語。

    司南朝他挑了挑眉,「小玄玄有什麼願望?」

    唐玄看著他,緩緩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卓文君的《白頭吟》講的是男有二心,女子作詩以表決絕之意。單是這兩句,說出了多少人的期盼。

    司南咽了咽口水,不是他臉大,他就是覺得……唐玄說這句話的樣子,像是在表白。

    司南知道,唐玄對他很特別,超出了兄弟的那種。

    但是,他不確定唐玄對他的喜歡,是「一時歡好」的喜歡,還是「白頭不相離」的喜歡。

    這裡是大宋朝,他是堂堂郡王,真的可以放棄娶世家女,甚至娶公主的體面人生,和一個男人「白頭不相離」嗎?

    他在21世紀見過那麼多同性戀人,都沒有看到多少人願意拋開世俗偏見,毅然出櫃。

    絕大多數gay,最後還是會選擇和女孩子結婚。

    雖然令人不齒,但這就是事實。

    司南曾經遇到過類似的事。

    他上初中時有個一起練體育的好哥們,兩個人關係好到可以隨時到對方家裡吃吃喝喝。

    那時候司南還沒發育好,像現在一樣個子不高,白白嫩嫩。

    那哥們比他大四歲,上高三,對他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會塞給他。

    他還幫司南打過架,二對六,他死死護在司南前面,司南一點兒事沒有,他的臉被打成豬頭。

    他總愛撩司南,天天「寶貝、寶貝」地叫,逮著機會就捏捏臉,拽拽耳朵。

    哥幾個擠在墊子上午休,那人一定會用自己的身體圈出一道牆,把司南和那些「臭男人」隔開。

    初二那年,司南發現自己是gay,很惶恐,第一時間想到那個人。他以為對方是「同類」,衝動之下就跟他說了。

    ——並不是表白,也不是喜歡,就是希望能有一個人理解自己,和自己站在一起。

    沒想到,對方聽完他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的話之後,表情變得很奇怪,嘴上敷衍了兩句,後來就跟司南疏遠了。

    再後來,那個人去了外地上大學,他們再也沒有聯繫。

    從那以後,司南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所有會撩男人的男人都是彎的。

    即使是,他也不一定願意出櫃。

    更何況,這裡是大宋,唐玄是郡王。

    他身後是官家,是郡王府,是四十萬唐家軍。

    司南真的沒有那個自信,認為他可以不娶妻生子,後半輩子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們將將認識兩個月,對於彼此的了解、對於未來的設想都太淺。

    還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論身份,論財力,兩個人並不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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