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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39:49 作者: 慵不語
這一世,再也沒有立場,也沒有臉面和她相見。
他所愛的女子,要和當今九五之尊,並肩立於天地。
這對他來說,便是最大的折辱。
陸郁緩緩飲盡杯中酒,輕聲道:「枝枝,你莫要怨我,來世……我們再做一對兒平凡夫婦可好……」
林晴柔再返回時,陸郁已倒在血泊之中,身側斜放一柄劍,手中握了一枚玉制蜻蜓。
將陸郁安葬後,她驀然想起陸郁所說的信箋。
她去了他的書齋,書案上安靜放著一個信封,裡頭的信箋,都是寫給同一個人。
每三個月一封,多達四十封,倒好似經過特意的設計。
*
春日漸臨,柳梢抽嫩芽,梅花未落,桃花玉蘭又相繼盛放,京城河畔,人影如簇,春遊的京城百姓在春風下放紙鳶,甚是愜意。
新帝登基,最被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這皇后一位的空缺,陛下未曾立後,卻和一位來自民間的江姑娘形影不離,從朝廷到民間,每次提起江姑娘,便都充滿神秘色彩。
「你們聽說了嗎?聽說是陛下想立那江姑娘為後,可奈何她身份低微,首輔和諸位大臣誓死不願,所以才後位空懸……」
「得了吧,如今的陛下出身軍中,行事果斷,怎會被首輔拿捏?」有人低聲道:「我也聽說了,說是陛下用情至深,那江姑娘卻戀慕自由,不願為後,陛下便許諾,這一世,後位都為她而留……」
「可笑,這世上竟然還有不願當皇后的女子?」有人詫異:「再說陛下竟然會容忍后妃心中無他?」
一國之君,姿態又怎會如此低?
他們議論得出神,卻未曾留意到,不遠處的桃花樹下,有兩個青年男女並肩而立,將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
那男子俯身在那女子耳畔笑道:「江姑娘芳名遠播,倒是比朕的政事還引人關注,想必百年後,也會同朕一起,流傳於後世。」
綾枝壓了壓睫毛:「一介民女罷了,怎能和陛下相提並論?」
「皇帝於民女,若是恰逢盛世,便是佳話美談,若是身陷亂世,便是罪女禍國。」李御伸手摟住那迷人纖腰,忍不住攥緊衣衫下的皮肉,輕聲道:「朕因此更要勤政,免得有人說你是禍水。」
哪怕這纖腰滋味夜夜蝕骨,他也未曾有一日倦怠過政事。
恰逢此時,紙鳶落下,李御撿起卻怔住,那恰是他幼時,旁觀過旁的孩子放過的風箏,那幾個孩子過來,看他怔在原地,不曉得要如何放飛的模樣,孩子們便嗤笑道:「不會吧?這麼大的大人,怎麼連紙鳶都不會放啊?」
說罷搶過那風箏,便徑直跑開。
李御望著那幾個囂張的孩子,眉眼籠罩陰霾,幼時無人和他玩耍,那被冷遇的滋味,驟然襲上心頭。
綾枝見狀,淡淡笑道:「陛下竟不會放紙鳶?」
李御望著春日隴上眾人嬉鬧身影,目光漸漸陰戾:「朕倒是可以讓他們都放不成紙鳶。」
他並非愛民庡㳸如子,有時只覺這些人愚蠢吵鬧,心頭的陰戾一起,唯有自己才曉得有多可怖。
「定然不難的。」綾枝拿著新買的風箏走來,笑道:「我陪陛下玩一玩可好?」
眼前的小姑娘戴著帷帽,風吹起,帷帽蕩漾漣漪,如同初遇時江南湖上風,溫柔得填滿心間。
身為君主,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而成魔成佛,只關乎於她。
微服的親衛見此場景,不由得鬆了口氣。
陛下性情陰戾,江姑娘待他,未曾殷勤熱絡,也並不疏離,卻真是邪了,江姑娘在時,陛下整個人都有了約束。
全天下,也唯有江姑娘能做到。
*
晴柔將那些信,三個月一次,寄到宮中。
那些信,皆是送給綾枝的。
陸郁甚是有心,既然是以友人的身份匯報近況,那便算好了時辰,不多不少,精準地去把控。
陸母都搖頭道是何必。
晴柔淡淡一笑,望著遼遠的天際,嘴角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唯獨這麼點微末的痴心,我總要……成全他。」
她也曾妒過嫉過,可如今卻如過眼煙雲。
她為陸郁不值,也為自己不值,如今了卻他心愿,也算是了卻夫妻一場的情分。
*
綾枝不曉得陸郁離世的消息,她曾求過李御,饒過陸郁一命。
李御不置可否:「他不惜傷你的性命,翻出你的家族。」
綾枝頓了頓,沉吟:「我此生不願和他相見,只是覺得他……也是曾經的老友,想聽到偶然的消息。」
李御面色陰沉,半晌卻冷笑:「既然你說你將他當成朋友,朕便留他一條性命。」
陸郁三月來一次信,綾枝都會看,偶爾還要回信。
但兩人皆是論家常,只是三言兩語,寥寥無言,甚是客套。
這次綾枝看罷陸郁的信,便也隨手寫了封簡短的回信,問候在林間隱居的少年老友。
她曾經的故人愈發少了,和陸郁偶爾通信,也是一份念想。
拿著信箋的小太監出了殿便被李御攔住,皇帝眉眼陰鷙道:「信呢。」
小太監戰戰兢兢,將信舉到頭頂。
李御冷著臉接過,拆開,一目十行的看完,又從袖中拿出一個信箋,冷笑著投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