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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35:52 作者: 青端
因為其他病人的抗議,梅寒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單獨的病房裡。於涵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只想讓梅寒陪著他久一點、再久一點。
病痛將梅寒折磨得不成人樣,有時於涵會覺得,他硬要留下梅寒,太過自私冷酷。
梅寒卻沒有怨言:「我要是眼睛一閉沒了,你跟著我走了怎麼辦。」
他花了很多時間,艱難地看了些書,半熟不熟地給於涵講道理,要他明白,一個人為另一個人活或為另一個人死都是很可悲的行為。
於涵卻只用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叫他住了嘴:「師兄,你是為什麼活著?」
——他是為了於涵。
最後那段時光,兩人都沉下來,沒有大喜亦無大悲。
梅寒走的那天,天兒不錯,放了晴。他的身體底子在年輕時被耗損了太多,其實沒支撐太久,走的時候迴光返照,看起來竟又有了年輕時的英俊好看。
於涵將他抱在懷裡,明明心裡什麼也沒想了,眼淚卻止不住簌簌地落,嘴唇顫抖著,叫他:「師兄……別留下我。我哭一哭,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梅寒吃力地擦去他的眼淚,苦澀地道:「跟著我這麼多年,沒叫你開心幾天,倒老是害你難過,我都要走了,還讓你哭……」
於涵打斷他:「跟著你的這些年,我很開心。」
「是嗎?」梅寒露出個笑,「小涵,你這輩子就落了三次淚,師兄都在邊上,往後別哭了,啊?不要想不開,好好過,好好活。」
於涵抱緊了他,指甲都在泛白:「那你答應,在下頭等著我。」
梅寒又笑了:「好。」
他閉上眼,呼吸漸沒了。
於涵抱著他,發了很久的呆,直到那具身體殘存的體溫也消失了,扭過頭,咳出一口血。
他依照約定,好好活了下來,見證了許多梅寒再也看不到的,每月都會燒封信,給地下的梅寒。
漫長、漫長的數十載,他獨自扛過風霜雨雪,臨到頭,居然和梅寒患了同一種病。
於涵想:是師兄來接我了。
病痛沒有想像中那麼折磨人,生命走到終點時,他和頗有緣分的年輕人道了別,睜開眼,就看到了幾十年前的梅寒。
他站在時光的彼岸,揣著一兜小師弟喜歡的桂花糖,招著手,笑容燦若驕陽。
於涵的目光亮起,周遭的一切都在模糊,迅速遠去,他的容顏恢復年輕,身體變輕、騰空飛起,一頭撲進了梅寒懷裡。
「師兄,你來了。」
番外五:互穿(上)
飛機降落前,謝知被搭訕了。
搭訕他的是個亞裔華人, 頗為風度翩翩, 洋洋灑灑說了一堆, 十句話里夾雜了不下三遍的「面善」「眼熟」。
謝知壓了壓睡得翹起來的頭髮, 面無表情地「嗯」「哦」。
到最後那人才想起問他的名字。
謝知:「我姓裴。」
對方:「你的姓氏和你的聲音一樣好聽……」
「冠的夫姓。」
「……」
世界清靜了。
秋色席捲了A市, 將楓林染紅,秋桂點香。
下飛機時,外面恰好飄下細如髮絲的小雨,機場熙熙攘攘,嘈雜一片。
兩天前,謝知在Reddy的幫助下順利提前畢業,沒有辜負一年來花的所有精力和心血。
因為不確定能不能成功,謝知沒有提前通知裴銜意。
所以裴銜意得知這個消息時, 已經定了出差三天的行程,幽怨地在電話里埋怨了好一會兒。
來接機的是黎葭。
三年時光, 依舊沒有在黎葭的臉上留下痕跡, 只讓他看起來成熟穩重了不少。前年黎葭斬獲金龍獎最佳男主,以硬實力說話,身價更高一層,雖然不如宗溟那般成為神話傳奇, 但已經徹底脫胎換骨, 升華到了另一個階層。
不過黎葭出行倒和以前一樣大膽,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他只戴著個口罩, 撐著傘等在外面。
注意到謝知,黎葭動如脫兔,嗷地一下撲過來:「謝小知!!!歡迎回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
謝知被撞得趔趄了下,回抱著拍了拍他的背,露出淡淡笑意。
黎葭樂得不行,上了車,逮著謝知上看下看。
「瘦了,」他摸摸下巴,嘖嘖搖頭,「哎呀呀,姓裴的要心疼死了。」
謝知接過他遞來的熱咖啡,揚了揚眉:「確定要消遣我嗎?」
去年黎葭和宗溟正式宣布在一起,籌備今年結婚,黎葭同志儼然成了個夫管嚴,摸摸鼻子:「嗨,幹嘛要提他們,來來我給你說點好玩的事。」
天色微黯,街邊已經亮起盞盞路燈,在纏絲般的細雨里,燈光朦朦朧朧,一路延伸至望不到邊的天盡頭。
接機的車沒有停留在任何一個餐廳前,直接抵達了章禾區。
謝知有些發困,揉揉眉心:「不是說要請客?」
「坐了那麼久飛機,你先好好休息,」黎葭下車幫他提著行李,賊兮兮地瞥他,「姓裴的明天回來,你們倆先小別勝新婚一下,我和宗溟明晚帶幾瓶酒過來蹭飯。」
謝知:「……」
進了前院,黎葭又塞給謝知一塊玉符:「給,萬靈符,保平安順事業利愛情護婚姻的。」
「我家裡的是個黨員。」謝知說,「你什麼時候還信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