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

2023-09-28 19:35:52 作者: 青端
    「我想吃餃子,不要醫院食堂的,」裴銜意勾著他的一根手指,搖了搖,「現在就想吃。」

    謝知一怔之後,沒有多說,披上外衣離開。

    病房內的電燈似乎閃了一下。

    宋淡察覺到微妙的不對勁。

    他站在病床三尺之外,推了推眼鏡,謹慎地詢問:「裴先生?」

    然後就見裴銜意抬起手,捂住了臉。

    一瞬間,宋淡福至心靈,這回叫得誠心實意多了:「裴先生,你醒了嗎?」

    裴銜意沒有回答,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顫聲:「我他媽……都幹了些什麼?」

    宋淡:「……」

    宋淡沉默了會兒,肩膀一松,疲憊又驚喜,推了推眼鏡:「請節哀。」

    第47章

    那一個小時裡,裴爭虹與兒子端正對坐, 大致將公司形式說完, 眉目冷峻, 語氣尖銳, 仿佛一點也不心疼兒子遭的罪。

    「渾渾噩噩地龜縮在這副軀殼裡, 你在怕什麼?」

    「羽翼未豐時把喜歡的人藏起來,現在他暴露了,你反而躲起來了?」

    「我很後悔將你當做我唯一的繼承人。」

    一句一句,刺激著裴銜意的神經,他睜著猩紅的眼,吐出一個字:「滾。」

    醒來之後他的精神混亂,謝知從不讓宋淡在他面前講起公司的事,原來形勢這麼糟糕。

    裴爭虹安靜了會兒, 淡淡道:「你該醒了,外面那孩子很擔心你。」

    裴銜意腦子裡斷開的那根弦忽然就若有若無地接上了。

    看他臉色時而茫然時而痛苦, 裴爭虹沒有立刻走, 觀察了會兒兒子的狀態,像個抱臂旁觀的陌生人。終於,在裴銜意滿額冷汗地垂下頭時,他終於像個父親, 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轉身離開。

    剛醒來的裴銜意腦子裡亂成一片,所有東西一起湧現出來,可它們錯亂繁雜, 除了讓他頭痛欲裂外,沒有別的效果。

    直到謝知走進屋的瞬間,一切位列順序倏地復原。

    他想起來了。

    可惜裴先生還沒來得及煩惱公司那邊的事,心底就跟開閘的洪水似的,漫上鋪天蓋地沒休沒止的羞恥。

    他都幹了些什麼???

    撒嬌打滾叫爸爸,半夜偷襲不離婚,找不良少年教訓,帶謝知飆車上山,竟然還忘記給車加油了……

    童年犯的蠢,少年犯的二,一點不落全抖在謝知眼前了。

    完美狀態?

    他在謝知心裡……到底成什麼了?

    裴銜意用盡畢生涵養,終於生生將臉上那股熱意壓了下去,又深吸了口氣,放下手,望向宋淡的眼神不善:「宋淡,為什麼不阻止我?」

    「我看您玩得很開心,」宋淡不慌不忙地露出職業假笑,「在那種情況下,將您交給謝先生是最好的選擇,對您的恢復很有裨益。當然,重點是除了謝先生,沒人能近您的身。」

    裴銜意:「……」

    「況且您不是如願所償了嗎。」

    裴銜意重複了一聲:「如願所償?」

    在他喪失記憶、瘋瘋傻傻的這段時間裡,謝知確實喜歡上了他。

    但他喜歡的,是他還是那個真誠熱烈、直白可愛的傻子?

    他沉默了會兒,站起身來,在玻璃窗上投出高大的影子,如同往日,神態卻與往日完全不同:「我還沒有正式地追求過他。」

    宋淡一點也不在意老闆的崩潰:「裴先生,恕我直言,你已經追求謝先生很多年了,我沒有向謝先生透露過隻言片語,一切都是他自己發現,然後被你打動的。」

    頓了頓,他將包里的資料拿出:「而且現在我們的重點應該是公司的事。」

    裴銜意背對著他,閉閉眼定了定神,再回身時,臉色已經冷靜下來,看不出在想什麼了。

    他接過宋淡遞來的資料,漫不經心地瞄了眼:「看完回覆你……知知快回來了,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不要說漏嘴。」

    「裴先生,」宋淡毫不留情地毒舌,「你現在看上去就像個二八懷春少女,渾身上下都寫著『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旁邊有很多花,你需要摘一朵來試試嗎?」

    「滾。」

    「在滾之前,請給我一個指示。雖然裴董出了手,但一切還是得由您解決,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裴銜意挑了下眉,隨意翻了翻資料,嘴角挑起個笑,有種說不上的壞:「將計就計。」

    宋淡稍稍一頓:「明白了。」

    謝知到附近的酒店打包了一份餃子,回來時宋淡已經離開。

    他推開病房門,打眼一看,裴銜意正坐在床頭,手裡拈著朵飽受摧殘的水仙花,床頭的花束被薅禿了一片,地上是些零零碎碎的馨白花瓣,而裴銜意正臉容嚴肅地凝視著最後一片花瓣,慎重到沒注意他回來了。

    謝知:「……你在幹什麼?」

    那束花似乎是黎葭送的。

    所以裴先生「辣手摧花」?

    裴銜意心尖一顫,刷地把花藏到背後,抬頭細細看著燈光下眉目冰雪般的標緻青年,露出個笑:「沒什麼。」

    然後悲涼地想:他不愛我。

    謝知疑惑地看了眼地上的花瓣,沒說什麼。外面天寒地凍的,A市的氣溫還在不斷跌破底線,他來去匆匆,裹夾著一股冰雪氣息,撲面而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