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70)
2023-09-28 19:39:05 作者: 素子花殤
雷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覺得雖然火已滅,俱成灰,但顯然也是剛燃盡的,灰燼被扒拉得一片紛紛揚揚中,能看到不少火星閃滅,所以,那些灰燼肯定還是燙的,這樣用手去扒,手不要了嗎?
「殿下......」
她剛準備上前去說,若是找什麼,她去拿根棍子進來,卻見他似是已找到要找的東西了,拿在手中。
是鑰匙,是一枚鑰匙。
男人五指一收,緊緊地將那枚藥匙攥於掌心。
從雷煙的方位看過去,能清晰地看到男人攥握得發顫的拳頭,以及由於太過用力指節泛出來的森森白色。
男人緩緩起身,雷煙以為他準備拿藥匙做什麼,卻忽然聽到他驀地大吼一聲,「啊———」
雷煙和府衛都嚇了一跳。
那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受傷的困獸一般,痛苦悽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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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似是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很累,頭很痛,眼皮很重,厲竹吃力地睜了幾次,才好不容易睜開眼。
有人立在榻邊。
本就光影婆娑,又加上對方逆光而站,看不大清對方的臉,只知道是個男人,似是在看著她。
「醒了?」
很蒼老,也很陌生的聲音。
厲竹怔了怔,虛弱地躺在那裡一動未動,緩了好一會兒,視線才慢慢變得清明。
陌生的環境入眼,木桌木凳,木質櫃櫥,低矮的房梁,木質的小窗,簡潔粗糙。
還有立在榻邊的男人......
一襲粗布灰衣,身形消瘦,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半邊臉上都是疤痕,似是燙傷,還是燒傷?
「你......你是誰?」
厲竹啞聲開口。
中年男人的臉隱在光影里看不真切,只聽得他道:「一個又一次救了你命的恩人。」
厲竹一怔,意識也逐漸回籠。
她記得她跟常姜去太醫院的儲藥庫房給秦羌配腿傷藥,然後,然後......
然後,有人進來,並帶上了門,然後她跟常姜都回頭望過去,因為中間隔著很多排貨架,一時沒看到人,正準備疑惑上前,後腦突然被人擊了一下,然後她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
左胸口很痛,她垂目看了看,顯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是誰?
是誰刺傷了她?
所以,確實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救了她?
那秦羌呢?卞驚寒呢?
當時常姜跟她一起,常姜有沒有事?
看這小屋裡的擺設,明顯不是在宮裡。
這是哪裡?
還有,男人說「又」,說他是又一次救了她命的恩人。
曾經幾時還救過她嗎?
那為何她不認識他?
撐著身子準備起來,床邊男人的一截灰衣袍角和袍角下的布鞋入眼,她忽然眸光一斂,想起什麼來。
「那日在太子府的石屋裡,是你給我解的虹殤毒?」
話問出口,厲竹驚覺過來另一件事。
她不是食了忘情之藥,將秦羌以及有關秦羌的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了嗎?怎麼現在......
記憶又恢復了?
她甚是震驚。
不僅她,男人似是也有些意外:「你都記起來了?」
胸口實在太痛,而且心情也特別激動,厲竹乾脆又躺了回去。
沒有回答男人的話,而是滿眼戒備地問向男人:「你是誰?」
秦羌的那個石屋是禁地,而且外面的竹林還布有陣法,一般人如何能進去?這個男人不僅來去自如,還有虹殤的解藥,又是哪裡弄來的解藥?
還有,她是在太醫院的儲藥庫房被人擊暈的,若是這個男人救的她,那說明他當時是在宮裡。
不僅在太子府來去自如,在皇宮裡也來去自如,是什麼人?
男人沒有回答她,轉身走到桌邊,伸手拿碗,提壺倒水,然後自袖中掏出兩個小瓷瓶,擰開,將裡面的藥粉倒入碗中,再執起瓷碗,輕輕晃動,將藥水搖勻。
走回榻邊,將瓷碗遞給她:「喝了它。」
厲竹沒有接,她人是躺著的,也不方便接,「什麼藥?」
男人輕嗤:「若是毒藥,我又何必兩次救你?」
厲竹想了想,覺得倒也是。
若想她死,不救她便是,而且,現在她傷成這樣,等於廢人一個,想要她死,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是她小人之心了。
這種時候給她藥,應該不是有助於胸口的傷癒合的藥,就是補血益氣方面的藥,遂撐著身子慢慢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她伸手將瓷碗接過來。
可出於一個醫者的本能,也出於她慣有的戒備之心,將瓷碗送到唇邊,張嘴飲下之前,她還是嗅了嗅氣味。
當即臉色一變,愕然抬眸:「這是失憶和變音的藥?」
男人未置可否,「我倒忘了,你是神醫。」
厲竹長睫顫了又顫,一瞬間想了很多。
為何要讓她失憶,還要讓她改變聲音?她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這個男人救她是另有所圖。
至於圖什麼,她不知道。
「這藥我不喝。」她將瓷碗遞還給他。
男人未接。
厲竹就準備直接倒掉,卻是被男人一手接下來,下一瞬,她就感覺到自己下頜一重,男人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端著瓷碗送到她的唇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厲竹掙扎,想要擺脫他的鉗制,可自己既沒有武功,又受傷在身,虛弱至極,哪裡是他的對手?
男人強行將一碗藥水灌入了她的口中。
腥苦入喉,厲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一大碗藥就這樣被灌了進去,男人才罷手,她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邊咳嗽,邊將手指塞入喉中,試圖讓自己嘔吐,將剛剛喝下去的藥水吐出來。
男人見狀,揚手擊向她的後腦。
厲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猛地意識過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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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雷煙一夜未眠。
她之所以一夜未眠,是因為她的主子在冰窖里呆了一夜,她在邊上守了一夜。
見外面天都亮了,這個男人還沒有出去的意思,她猶豫了好久,終是上前開了口。
「殿下......」
她是真的擔心他這樣下去,身子會徹底垮掉,這麼冷的冰窖,好歹她還回去加了厚衣服,而他就一身單薄,坐在那一堆灰燼邊上,坐了這麼整整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