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69)
2023-09-28 19:39:05 作者: 素子花殤
夜色幽幽。
蟬鳴聲聲、夏蟲呢噥,越發顯得夜的靜謐和寂寥。
守在門口的雷煙不知第幾次抬頭望向天邊的明月,雖然沒有看時漏,但是,看月亮的方位也大概能知道已經過了子時了。
此時的太子府,怕是除了巡邏值守的府衛,就只有她和這太子府的主人還沒睡吧。
按照規矩,太子不睡,她就得守在門口,太子睡下了,她才可以去耳房睡。
以前都是她跟她哥哥雷塵兩人上半夜下半夜輪流,如今她哥負責守常姜去了,太子這邊就她負責。
她也是傍晚才回的太子府,因為聽說了厲竹的事。
哎,她做夢也想不到,這才多長時間,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回頭,她又看了看屋內。
男人坐在燈下,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掩面,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就這樣睡著了。
她想,應該是前者吧。
聽她哥說,厲竹的死,幾乎將這個男人打倒,這些天支撐他的,應該是那一股替厲竹報仇的心火。
今日常姜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想必對他的打擊也很大。
哎。
雷煙心裡深深一嘆。
猶豫了一下,轉身進屋。
自邊上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披風,走過去,輕輕搭在男人身上。
雖說是夏日,但是夜深了還是有些涼的。
心已經倒了,身,不能垮了。
「厲竹。」男人忽然驚醒,自雙手中抬起頭,反手就握了她的腕,將她自身後一把扯到了面前。
雷煙心跳砰砰,尤其那一聲「厲竹」,沙啞低沉,響在靜謐的夜裡顯得異常磁性,讓人聽得心尖發顫。
「殿......殿下,是我。」
男人似是才醒過神,當即五指一松,放開了她的腕。
抬眸瞥了她一眼。
「什麼時辰了?」男人問她。
雷煙有些被他眼中的血絲嚇到。
怔了一瞬,轉眸看向牆角的時漏:「已經丑時了,殿下早點休息吧。」
男人一臉疲色,沒做聲,雙手撐著桌面起身,剛準備轉身進內室,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男人便停了下來,眉心微攏,看向門口。
一個府衛急急進來。
「何事?」男人先開口。
府衛都顧不得行禮,一臉慌急:「啟稟殿下,方才我們巡邏至冰窖的外面,聞到有燒焦的味道,且感覺到似乎是有煙從入口那裡出來,只是,入口被殿下所鎖,我們......」
府衛的話還未說完,就驀地感覺到眼前白影一晃,一陣衣風拂過,待他反應過來,男人已經疾步出了門。
府衛也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上去。
雷煙緊隨其後。
**
還未行至冰窖的跟前,秦羌就聞到了空氣中的焦糊味,雖不是很濃,但是,真切的有。
他臉色一變,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入口處,快速從袖袋裡掏出鑰匙。
是的,入口被他鎖了。
入口處有兩道門,一道就是他現在正在打開的這個。
雖不是實面的,而是格子狀的,看起來就幾根鐵柱而已,可它的材質卻是千年玄鐵,就連削鐵如泥的利劍快刀都劈不開的。
而且,就算格子中間是空的,空隙也不是特別大,大人肯定是進不去的,最多能鑽進一個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府中沒有孩子。
他是為了厲竹的安全,以防萬一有人亂入。
此門的鑰匙只有兩枚,一枚在他手上,一枚在厲竹手上。
對,另一枚他放在厲竹的掌心裡。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恐她突然醒來,而他又不在,冰窖里太冷,屍體放著無事,可大活人肯定受不了,她便可以第一時間發現自己手心的鑰匙,可以自己拿鑰匙開這道門。
門是空格子狀的,裡面外面都可以開鎖。
不知是夜色昏暗影響視物,還是心中太過慌急,他拿著鑰匙摸索了好一會兒才對準鎖眼,「咔嚓」一聲鎖開,他開了門,快步而入。
離這扇門幾步遠,是另一道門,這一道便是木門了,沒有鎖,關上只是為了防止外面的熱氣進去,畢竟是存放冰塊的冰窖。
推開門,夜明珠的光線入目,他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在了原地。
厲竹不見了,竹榻不見了,那個位置,只有一地灰燼,似是剛燃燒盡,還有縷縷青煙淡淡裊裊。
他腦中一嗡。
什麼情況?
隨後進來的府衛和雷煙也被眼前看到的給驚住了。
一地灰燼,空氣中焦糊的味道.....
所以,厲竹的屍體和竹榻都被燒了?
「厲竹......」
秦羌似是才回過神,腳步有些虛浮,踉蹌上前。
他蹲下身去看,伸手抓起那些灰燼看,剛剛燒滅掉的灰燼還很灼燙,他也不管不顧,絲毫感覺不到一般,就抓在手裡,細看,盯著看,目眥欲裂地盯著看。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他難以置信地喃喃,眸中神色慌張又凌亂,無措又茫然。
蹲在那裡,就像是一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子,一副要哭極了卻又哭不出來的模樣。
跟隨這個男人多年,雷煙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從未。
眸色一痛,她忍不住輕喚了一聲:「殿下。」
男人驀地回頭,看向她。
又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雷煙眼睫輕顫。
這是問她嗎?
她又怎麼知道?
此處無人能進來,又沒有火源,而且冰窖這樣的地方又不是容易燃燒的地方,一個死人,一張竹榻,怎麼就燒起來了,她也想不通。
而且,燒得真乾淨呀。
在午國,死者入殮是不能隨身帶任何金屬製品,比如金器銀器銅器鐵器,可以放在棺木里陪葬,就是不能戴在身上,據說會影響投胎轉世,所以,死者入殮都是不戴任何首飾的。
沒有首飾,燒的就是衣服、頭髮和肉體,外加一張竹榻,雖然這些都是好燒的東西,但是,燒得如此布角都不剩、一縷毛髮都不殘,也實屬少見。
是人為縱火嗎?
可沒人能進得來呀,鑰匙在這個男人手上不是嗎?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男人又怔怔將頭轉了回去,忽的想起什麼,雙手快速扒向那一堆灰燼,一頓胡亂地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