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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0:13:23 作者: 維C銀翹片
    可是他沒想到,徐致君看著他受傷的臉,居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蔣一帆第一次見徐致君失態,二十出頭嬌小又瘦弱的女孩,蹲在地上,臉埋進臂彎里,哭得撕心裂肺。

    晚風忽地吹,吹亂了徐致君的長髮,在黑夜中不受控制地飛舞。徐致君抬起手,別了下頭髮,結果髮絲因為沾到眼淚,一下子黏在了臉邊。

    蔣一帆不由得握緊拳頭,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他不忍心再看徐致君傷心落淚,他希望快點長大,擁有保護徐致君周全的能力。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三年後的徐家會再次遭遇重大變故。

    2009年的夏天很熱,蟬鳴聲很長,蔣一帆結束高考,回到家,從鄰居口中聽聞了徐家發生的事。

    聽完整件事,蔣一帆腦中有根弦啪的斷了。

    他衝到徐家麵館,看見徐則林站在巷子門口,渾身是血,手上握著一個玻璃碎片,而徐致君跌坐在地上,裙子被撕破了,衣領大敞著,露出一片沾滿血跡的皮膚。

    蔣一帆一陣天旋地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二話不說衝到王志健的屍體旁,用盡全力給了他一腳。

    「他已經死了。」徐致君聲音沙啞乾澀。

    蔣一帆僵著身子,一時間竟然不敢回頭看徐致君的反應,他轉而看向徐則林,問:「你動的手?」

    徐則林點頭。

    這一瞬間,蔣一帆完全能夠理解徐則林的行為,如果換作是他目睹現場,他只會做出比徐則林更瘋狂的舉動。

    就像現在,哪怕地上躺著的人已經咽氣了,蔣一帆還是有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衝動。

    到了晚上,徐則林被警車帶走,徐致君被送去醫院。

    蔣一帆獨自留在原地,摘下眼鏡,抹了下眼角。

    這是一個遍布烏雲、星光黯淡的夜晚,蔣一帆用力揪住自己的頭髮,慢慢蹲在了地上。

    熱辣的夏風吹來,他心痛得無法呼吸。

    一個月後,蔣一帆收到了來自首都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按理來說,高考完的暑假是人生當中最輕鬆、最快樂、最有時間出去玩的暑假,可是蔣一帆幾乎沒有離開過桂華新村。

    班裡的同學邀請他參加聚會,他拒絕了;朋友們邀請他一起畢業旅行,他也拒絕了;大學同專業的學長姐邀請他參加新生訓練營,他還是拒絕了。

    一整個暑假,蔣一帆始終留在村子裡,寸步不離地陪在徐致君身邊,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回自己家。

    徐致君受到的打擊太大,身形瘦削,面容憔悴,變得比從前更加少言寡語,經常一個人支著頭望向窗外,眼睛是虛空的,沒有焦點和亮光,像一枝瀕臨枯萎的花,蔣一帆在徐致君身上看不到任何生機。

    白天,蔣一帆幫徐媽媽一起料理麵館的生意。晚上,他會陪徐致君說話,給徐致君讀書和念報紙——這都是蔣一帆單方面的付出,大部分時間徐致君不會給出回應。

    在七月底的某一天晚上,蔣一帆清掃完店裡的垃圾,回頭沒在店裡看見徐致君的身影。

    「姐姐?」蔣一帆放下掃把,疑惑地喚了一聲。

    正在擀麵的徐媽媽說:「君君早就上樓休息了。」

    不知道為什麼,蔣一帆右眼皮開始微微抽搐。

    俗話說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蔣一帆走上二樓,心跳不穩,莫名其妙不安起來。

    他走到徐致君的房間門口,輕輕叩了下門:「姐姐,你睡了嗎?」

    無人回答。

    蔣一帆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徐致君還是沒有回答。

    蔣一帆覺得奇怪,擰了下門把手,竟然被反鎖了。這一瞬間,他的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心裡產生了一個不祥的預感,用力拍了幾下門板,沒得到徐致君的回應,反而把樓下的徐媽媽吸引了上來。

    「小蔣,怎麼了?」徐媽媽站在樓梯口問。

    蔣一帆眉頭緊皺:「她在房間裡不出聲。」

    徐媽媽於是叫了幾聲徐致君的小名,照樣沒有回應。

    蔣一帆了解這段時間徐致君的睡眠狀況,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醒,他後退幾步,猛地用身體撞開了房門。

    砰的一聲巨響,門鎖斷裂,映入眼帘的畫面讓蔣一帆大腦空白,渾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徐致君平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

    她右手握著一把小刀,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深得幾乎可以看見白森森的骨頭。一滴又一滴殷紅的血滴落下來,浸濕了床褥。

    徐媽媽看不清東西,但是嗅覺靈敏,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她驚慌失措地抓住蔣一帆的衣服,問:「君君怎麼了?」

    蔣一帆迅速恢復冷靜,對徐媽媽說「您趕緊打120叫救護車」,然後跑到床邊跪在地上,從徐致君手裡拿過小刀,將自己的外套裁了一截布料下來,快速包紮住手腕的傷口。

    由於失血過多,徐致君陷入了深度昏迷,在急診手術室搶救了一晚上,好在蔣一帆發現得及時,最終救回了一條命。

    這個夜晚太驚心動魄,蔣一帆每每回想起來都一陣後怕,作為每天陪在徐致君身邊的人,他竟然一直沒發覺徐致君有自殺傾向。

    對此蔣一帆很自責,他開始陪徐致君去看心理醫生,監督徐致君按時吃抗抑鬱的藥,每天寸步不離地照顧徐致君,連睡覺都不敢離開,而是睡在隔壁房間曾經徐則林睡過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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