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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30:30 作者: 一九四夕
許玲當時說,「歡歡姐肯定喜歡這個,多麼浪漫又深情啊!新誠哥,你到時候穿得帥點,別穿你那工作服,換件白襯衫,然後深情地朗誦出來。歡歡姐肯定很感動!」
結果許玲設想的一切都沒發生,趙新誠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剛從火場出來,吊著一隻手,看著頗為狼狽,念詩念了三句就歇菜了。浪漫不見蹤影,深情被滑稽打敗,本來指望讓陳芷歡感動地眼淚汪汪,結果把人逗笑了,這算什麼事兒?
「你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不是你的風格。」
「我什麼風格啊?我也可以搞點浪漫啊。」
「你還念詩啊?太難為你了。你還是適合直來直去,有什麼說什麼。」
趙新誠看她忍俊不禁的小表情也不裝了,「行吧,那我就有什麼說什麼。陳芷歡同志,我們處對象吧。你看我,長得也不賴,還是國營工廠的鐵飯碗,技術過硬,我一個月工資六十塊,現在住在單身宿舍里…」
陳芷歡看趙新誠臉上得意,說得眉飛色舞的,她抿著嘴,忍住笑意,假裝別開臉,「你說這麼做什麼?我對你是純潔的工友情誼。」
「哦,是嗎?陳芷歡同志,可是我對你的情誼不純潔怎麼辦?」趙新誠本就長得俊朗,此刻歡喜都刻進了眼角眉梢,他能感覺出來今晚陳芷歡的心意,和自己貼得很近。
陳芷歡和趙新誠挨得近,總覺得呼吸間都是他清冽的氣息,仿佛被他包裹著,有什麼種子要破土而出了,心跳得很快,一下下敲打著她的神經,過去的種種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在火場見到趙新誠平安無事的時候,她就覺得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所有的日子都來吧,一切都會更好的。
她下定了決心,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一聲厲喝,與之相伴的還有一束刺眼的光。
「你們幹什麼呢?什麼關係?」兩人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看著三十來歲,個子不高,不苟言笑,兇巴巴的,還有些威嚴。他穿著一身米黃色的制服,帶著紅色肩章,上面寫著大大的兩字『治安』,是治安聯防隊員巡邏來著。
「你們大晚上的在這裡幹嘛?還站這麼近?是不是耍流氓?」東來的治安聯防隊人手不夠,徵用了不少積極的群眾,馮偉就是其中一員,他三十多歲,思想板正,最見不得男男女女做出些有傷風化的事情。
趙新誠有些無奈,「同志,我這根正苗紅,儀表堂堂的,怎麼可能是耍流氓啊!」他看一眼陳芷歡,郎朗說道,「這是我對象,我送她回家呢。」
長得俊的流氓也是有的,馮偉壓根兒不吃這套,「這可說不準,隔壁市前些天就逮了個偷看女同志洗澡的流氓,長得也挺俊,沒想到里子是個壞的。」他不搭理趙新誠了,只看著陳芷歡,「女同志,你說說你們是什麼關係,他是不是在對你耍流氓?」
陳芷歡被兩人盯著,她沒看趙新誠一眼,深呼吸一口氣,對著治安聯防隊的同志說,「同志,這是我對象,他送我回家呢,沒有耍流氓。」
趙新誠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對著陳芷歡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可陳芷歡連一點餘光都沒分給他。
馮偉掃二人一眼,確實挺般配,兩人都長得好看,手拿著強光手電筒指指點點,要分開兩人,「處對象也不能這麼著,作風問題是現在嚴抓嚴打的,時刻都要注意影響!別杵這麼近,保持一點距離,不能給咱們社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聽著馮偉的教導,二人著實沒辦法,連連稱是,好不容易送走了他,陳芷歡收回目光,就看到趙新誠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有些害羞地收回視線,轉身往公交車站台走去。
「哎,陳芷歡同志…」趙新誠現在叫她的名字,都帶著笑,聽得陳芷歡耳朵發燙。
「馬上到公交車站台了,你別送我了。」陳芷歡停下腳步,見趙新誠還要開口,忙又說道,「你事兒都辦成了,就快回去吧。」
「真的辦成了?」趙新誠低頭湊到她面前,輕聲問她。
「嗯。」陳芷歡看著趙新誠,他一直沒開口,就那麼看著自己,見慣了他平時或嚴肅認真的模樣,或嬉笑怒鬧的神情,倒是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高興的樣子。
陳芷歡和趙新誠並排走在路上,剛剛兩人說完就沒人開口了,她總覺得緊張,手都出了些汗,估摸著一會兒上了公交車遠離趙新誠,才能冷靜下來。走著走著陳芷歡感覺自己的手被似有若無的碰觸了一下,那觸感很快消失了。不待陳芷歡做出反應,她又感覺自己的手背被旁邊人的手背擦過。兩人走著,手也跟著晃動,於是陳芷歡不時就感覺到有手指在自己手背拂過,痒痒的,上一秒跟著那人的步伐晃起,下一秒又垂落下來,從自己手邊蹭過,就那麼時有時無的碰觸,她感覺到了溫熱的肌膚觸感,和自己的一樣發燙。她沒看趙新誠,也沒挪開手,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麼安靜的走著,唯有兩隻手在一晃一晃的有了交集。
公交站台出現在了陳芷歡的視線里,她暗暗鬆了口氣,這天太悶,氣氛太熱烈,自己已是有些受不住了,再走幾百米就能到了。她剛要開口跟趙新誠道別,突然感覺自己的小拇指被輕輕的勾住了,她內心一窒,一時有些驚慌,有些無措。
趙新誠一點點勾住陳芷歡的手,從小拇指到無名指,再到中指,他輕輕的勾著,沒用力,陳芷歡也沒掙開。他這輩子就沒這麼緊張過,也沒這麼開心過,總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嘴角一直翹著根本落不下來。本想就這麼走到站台送陳芷歡上公交車,結果陳芷歡居然輕輕回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柔軟又細嫩,趙新誠生怕自己干慣了活的手扎了她,還不太敢用力。兩人雙手交握,感受著對方的溫度,都濃烈又熾熱,橘色的路燈照著兩個長長的影子,影子離得越來越近,直到有了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