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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有人回道:「剛有刺客突襲,不知道什麼目的,我們的人正分隊四面查看……」
說話間,龍芝已經沖了出來,她fèng針只fèng了一半,胳膊上掛下一條線,線尾處墜鋥亮的醫用彎弧fèng針,晃晃悠悠,像垂下的釣魚鉤。
她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羽林衛頭目答得慌張:「龍……龍大小姐,剛也不知道是誰,轉眼就不見人了……」
說話間,分隊查看的人陸續回來報告消息。
----北向沒人!沒有傷亡!
----南向沒發現敵人!沒有傷亡!
----東邊正常,只有醫用帳受了攻擊……
龍芝心裡一凜,面色大變,轉身沖了回去,大叫:「手電,給我燈!」
有好幾個羽林衛擰亮手電跟了過去,雪亮的光柱雜七雜八,盡數照向龍芝要看的地方。
那裡,操作台翻倒,各類鑷剪紗布亂了一地,龍芝胸口劇烈起伏,趙觀壽佯作不知,問她:「龍芝,怎麼了?」
龍芝齒fèng里迸出幾個字來:「銀蠶心弦沒了。」
她轉身看向營地中央的土台高處,那裡有個赤金龍頭----火線罩網就是從龍嘴裡向外延伸成形。
不能再耽誤了,龍芝迅速對著那個龍頭結符,俄頃龍眼珠微微轉動,在一干羽林衛的驚呼聲中,龍頭突然帶同就近的罩網騰躍升空,像一條火線編織的長龍,逐一掃向外圍各個方向。
趙觀壽覺得有點不妙,他退後兩步,身子正撞上就近的帳篷,眼見周圍一干人都還仰著頭看稀奇,急側身到帳後,彎腰把銀鏈塞進帳底,又拿腳踏抹了些砂土做掩飾。
然後走上前。
龍頭罩網緩緩收回,歸位。
龍芝喃喃:「方圓十里看不到人,刺客如果逃出去了,時間這麼短,龍頭金睛一定會在這範圍內看到的,是內鬼乾的,人一定還在營地。」
說著厲聲吩咐下去:「所有人都過來列隊,一個個地過來,給我……」
說到這裡,驀地頓住,然後緩緩回頭,看向趙觀壽。
趙觀壽的脊背上,冷汗悄然滑落,面上卻不動聲色:「龍芝?」
龍芝死死盯住趙觀壽的臉,一字一頓:「趙叔,我想起來了,之前在車上,葉流西找你聊過天,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趙觀壽又驚又怒:「你懷疑是我?」
他定了定神:「她是跟我講了些話,她跟我說,現在蠍眼已經落在你的手裡,以你的性子,怕是要趕盡殺絕,所以拜託我能從中轉圜,希望能讓那些人留下性命,只說了這個而已。」
龍芝說:「出事的時候,帳里沒別人……」
她沒把話說完,燈滅之後,連發箭飛如雨,帳里一片漆黑混亂,她確實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人進出過。
趙觀壽大怒:「不相信的話,來搜我身啊。」
龍芝咬牙,按說她雖然對趙觀壽偶爾不敬,還不至於到搜身這麼造次的地步,但不搜的話,心頭實在是疑竇難消……
她心一橫:「給我搜!」
邊上的兩個猛禽衛遲疑著不敢動手,龍芝心下狂躁:「怕什麼,給我搜!所有人都要搜,一個也逃不過!」
……
一圈輪過,毫無斬獲,眼看著搜完最後一個人,龍芝雙目都充血了,長久籌謀,這一晚本該是巔峰,怎麼也想不到形勢會如此急轉直下……
不行,得穩住了,她還沒輸呢。
龍芝咬牙:「拔帳,一寸一寸地搜,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東西給我找出來!」
趙觀壽心頭一沉。
今晚上怕是白費功夫了。
如此想時,心頭又竄起幾分慶幸:好在沒將銀鏈藏在身上,待會,就算龍芝找到了,也不可能知道是誰幹的,只要某些人的嘴夠嚴……
他諱莫如深地看向那個羽林衛頭目。
羽林衛頭目遞給他一個會意的眼神,旋即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如常,毫無異樣。
趙觀壽很是欣慰:知進退、做事有分寸,是個可以擢升的人才。
……
醫用帳已經拆完了,幾個猛禽衛轉向就近的帳篷,趙觀壽眼見著插杆被拔起,帳篷被裹收,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過了會,就聽猛禽衛回報:「龍大小姐,這裡也沒有!」
趙觀壽一怔。
沒有?他明明……
龍芝咬牙:「下一間!」
轉場時,趙觀壽忍不住看向那一處。
怎麼會沒有呢?
……
天快亮了,魚肚隱約翻白,四下一片死寂。
茫茫的戈壁灘,鹽白色的雅丹林立,壟堆深處,有一隻叼著銀鏈子的雞,正在呼哧呼哧地奔跑。
鎮山河。
它已經不想死了。
真是天無絕雞之路,當時,它後背被風吹得難受,想挪個地方時,忽然看到外頭有人往帳篷底下塞了什麼東西。
那人走了之後,它好奇地拿爪子去刨。
居然是一根銀鏈子!
那個塞銀鏈子的人,真是堪比活菩薩啊,是的,它不知道這夥人整天忙忙叨叨個什麼勁兒,它只知道一件事:鎮四海那貨起初性子暴躁,不討喜,人人都煩它,然而突然之間,地位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什麼?
就是因為它的爪子上被套了一根帶鐵鏈子的扣環!
一切都是有了那條鐵鏈子之後發生的,被帶去參觀黃金礦山、有車坐、有小米吃,甚至李金鰲離開,都只帶了鎮四海走,而拋棄它。
但沒關係,現在它也有了,它要去找李金鰲,找回自己昔日的榮光。
就是,不知道李金鰲他們去哪了……
鎮山河驀地停下腳步。
沒聽錯,天快亮了,戈壁空曠,風能傳聲,很遠的地方,隱約傳來雞打鳴的聲音----
喔喔喔!
這麼矯揉造作的聲調,一聽就知道是鎮四海了!
第116章 終卷:昌東
凌晨時分,李金鰲被噩夢驚醒。
夢見被羽林衛押去遊街,好不容易逃出去,又被蠍眼追殺,那麼多臉盆大的巨蠍,在他身後窮追不捨,他一路奔逃,拼命划船越過屍水沼澤,精疲力盡地上岸休息----哪知眼前突然有巨大的黑色暗影向他傾來,那是活墳,正彎腰要吞吃他……
李金鰲睜開眼睛,看到灰色的夜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屍堆太闊大,這裡的夜不算太黑,總像是被太多的空曠給稀釋了。
他抬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又往上拉了拉蓋毯,這才發現鎮山河又拱到他懷裡了。
媽的,臨睡前,他分明是把鎮山河和鎮四海放在腳頭焐腳的,看人家鎮四海多老實,睡著了跟屍體似的,就鎮山河能竄,真想一巴掌……
算了,得罪不起,自從三天前,鎮山河叼著一根搭扣上有龍家印記的銀鏈子,邁著小碎步神奇般地找到這裡時,李金鰲就知道,鎮山河這一生,註定不再平凡。
媽的真是見了鬼了它到底是怎麼樣搞到銀蠶心弦並且一路精神抖擻地找到這兒的?
李金鰲現在看它,目光中都帶三分敬畏。
鎮山河一定是成精了!
但若果真成了精,能不能幫他們把眼前的困局……給破一破啊。
李金鰲嘆氣,不遠處的怪影下,幽碧色的磷火飄飄忽忽。
這裡是十八活墳,土台的形狀比任何地方都猙獰恐怖,周圍零散著無數白骨。
流西小姐說,眼冢、活墳和人架子是息息相關的,眼冢被殺之後,十八活墳也很快陸續死亡,死時像人一樣拼死掙扎,所以姿態都很瘮人----最後一批投喂,並沒有完全孵化,他數過了,至少有三座活墳沒成功,因為那三座活墳的土質半透,能隱約看到裡頭被包著的人。
慘啊,胎死腹中,不過再一想,那些孵化出來的,也幸運不到哪兒去。
他的目光轉向越野車。
葉流西和阿禾都睡在車裡,昌東的車上還剩了些吃的喝的,這兩天,他們就是靠那些度日的,但坐吃山都空,何況那些物資並不充足,斷糧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這兩天,跟葉流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話,他差不多搞明白她是什麼人,也了解發生了什麼事了。
真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流西骨望東魂,上千年才出一個啊,他居然能認識這樣的名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愁的是,她是叛黨,處境如此糟糕,他還跟她系在了一根繩上----當初背井離鄉,信誓旦旦說要出來闖蕩一番,博個名利,看來註定要悲劇收場了。
李金鰲憂心忡忡,這兩天,外頭沒什麼大動靜,也沒見有人攻進來,他瞅著,羽林衛大概是想把他們餓死在這兒。
古代打仗都這樣,攻不了城就困,困個一年兩年,糧糙斷絕,多硬氣的頸骨也要彎。
也不知道流西小姐怎麼想的,那晚上非要往這開,典型的飲鴆止渴,就算多活了兩三天,又有什麼實質意義呢?
外頭好像不太安寧,李金鰲聽了會,心裡實在納悶,他掀開被子,拿上昌東的望遠鏡,手腳並用著爬上最高的那座活墳。
這活墳形如碉堡,凹缺的豁口很多,方便踩攀,他一路爬到頂,身子儘量趴低,然後端起望遠鏡。
天還黑著,看不大清,李金鰲眯fèng著眼睛努力了又努力,終於看出是有人在動,不止一個人,憧憧人影,充斥視野,都在緩慢向這裡推進。
李金鰲驚得心臟亂跳,手忙腳亂往下爬:「流西小姐,流西小姐……」。
最後那一腳踏空了,撲通一聲栽了下來。
幾秒鐘之後,車裡開了燈,葉流西坐起身,有些睡眼惺忪:「怎麼了?」
阿禾也坐起來,裹著毯子看他。
李金鰲結巴:「人,人……有人,很多人,攻進來了。」
葉流西說:「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他們之前不進來,是因為被屍水沼澤耽擱了,現在估計探好路了吧。」
她打了個哈欠,睡得正熟被人吵醒,難免有點疲倦。
她居然還有心情打呵欠,李金鰲兩條腿都抖成篩子了:「那……流西小姐,怎麼辦啊?」
葉流西說:「我再睡會,你留心看一下,來的是羽林衛還是別人。」
李金鰲奇道:「當然是羽林衛,除了他們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