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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要命了,為了貶低這個紋身,連烙疤都夸上了。

    昌東把話題拉回來:「所以現在,出現了很矛盾的局面。」

    趙觀壽和江斬,確實是對立的,但在對葉流西的說辭上,兩者偏偏又是一致的。

    「如果選擇相信他們,就等於承認了你的過去:你臥底,模仿青芝,愛而不得,和蠍眼有毀城之仇。」

    「如果選擇相信你,就等於同時否定蠍眼和羽林衛----這兩個死對頭,真的沒必要在你的事情上串供。」

    葉流西腦子都木了:「那到底要怎麼選?」

    昌東反問她:「你要紅茶還是牛奶?」

    「哈?」

    「選一個,要喝紅茶還是牛奶?」

    葉流西都不怎麼喜歡,頓了頓不情不願:「牛奶吧。」

    「為什麼不要橙汁呢?」

    「你沒給啊!」

    昌東說:「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被非左即右給局限住了。事實上,完全可以不止這兩個選項。」

    「真相一定是最完美的,如果你覺得,目前的選項都有缺陷,不能讓你信服,那麼索性膽子大點,全部推翻。我們假設一種更極端的情況:蠍眼也好,羽林衛也好,至少其中有一個,或者兩個全部,被設計入了局----也就是說,背後還有別人,設的是更複雜的局。所謂的你是臥底,你愛上江斬,你被吊死,都只是個能混就混的幌子,目的在於遮蓋真正的真相。」

    葉流西被他左一個「局」右一個「局」的,弄得腦子都暈了,忽然來了火:「這些人吃飽了撐的嗎,信不信我去攪局?」

    昌東說:「沒錯,該你去攪局了。」

    「你曾經說過,你一直被人設計著,朝某個方向走,以前不能反擊,是因為看不到一點端倪,現在不一樣了,江斬也好,趙觀壽也好,這些跟你相關的人,都浮出水面了----流西,你該主動一點了。」

    第83章 無字簽

    主動,反擊,這類字眼聽起來讓人血脈賁張,做起來還得一粥一飯,摸著石頭過河。

    葉流西的第一步是走出院門,有意識地去查看這座羽林城,當然,不止自己一個人----她聽了昌東的建議,帶上了李金鰲和兩隻雞。

    昌東說:「說到底,這裡是羽林衛和方士的地盤,你身邊需要一個方士,而李金鰲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初趙觀壽要借臥底為名抓走李金鰲,昌東把人保下來,倒並非完全出於信任,而是因為,他們一行人都是關外人,葉流西又把關內的記憶給丟了,想在關內做事,身邊一定要拉攏一些人。

    李金鰲這個人可用:土生土長的關內人,正兒八經的方士,沾帶了顯赫的老李家卻又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支,半瓶咣當,閱歷卻多,對方士大族既羨慕又嫉妒,想靠攏又無門。

    昌東提醒葉流西:「我們現在暫時受到趙觀壽禮遇,之前又為李金鰲講了話,他心懷感激,把我們當自己人和可以投靠的對象----你要和他多聊聊,他的哪怕不起眼的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有用的信息。」

    至於為什麼帶上鎮山河和鎮四海……

    「溜雞是出去散步的好藉口,這兩隻雞是重要道具,關鍵時刻,還能製造混亂,尤其鎮四海,一個頂三。」

    ……

    葉流西留心看羽林城的布局,分布圖在心裡漸漸成形:辦公區、住宿區、操練區的位置排布,哪些地方暢通,哪些地方守衛森嚴,猛禽衛如何換班,巡邏隊隔多久會經過……

    事無巨細,點滴入心。

    李金鰲不知道她留心的這些玄虛,只以為是自己運氣好,人家帶他出來看稀奇,心裡感激得不行,一路都在讚美,辦公樓修得齊整、羽林衛的制服好看、路平不硌腳、花糙都比別處稀奇……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夸不到的。

    葉流西則隨時引話套話。

    「李金鰲,你以前,有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啊?」

    李金鰲很誠實:「沒有,我就是最近才認識流西小姐的。」

    了解了,「葉流西」並不聲名顯赫。

    「那江斬呢,你常聽說嗎?」

    「江斬那是老早就聽說了,蠍眼頭頭嘛,說實在的啊……」

    李金鰲壓低聲音:「雖然叛黨絕對應該被剿滅,但是有時候吧,我對這個江斬,還是有點小服氣的……」

    葉流西眼眉一挑:「哦?」

    李金鰲話都說出口了才發覺有點冒失,嘴唇囁嚅著,有點猶豫。

    葉流西給他吃定心丸:「我們是跟江斬對立,但不代表這個人一無是處,他要沒點本事,蠍眼也不會這麼壯大。」

    這一下,說到李金鰲心坎上了:「對對,我也這麼想的。看人嘛,要全面一點。你說啊,這個江斬,無權無勢,還是奴隸出身,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真是挺有手段的。」

    「奴隸出身?」

    「是啊,你沒聽過人家傳嗎,說他從小被賣在黃金礦山做苦工,就是黑石城附近的黃金礦山,那種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有人六七歲時就在裡頭挖金,一直挖到頭髮都白了,跟奴隸沒兩樣……」

    「隨便拐賣人當奴隸,這都可以?」

    李金鰲覺得她是見識少了:「明面上當然是不可以,但是……嗐,黃金礦山是羽林衛和方士大族共有的,裡頭發生什麼事,老百姓哪敢去過問啊,再說了,你家裡人被拐了,你敢跑去黃金礦山要人嗎?」

    葉流西說:「我當然敢。」

    她家裡人是誰,不就昌東嗎,把昌東拐去挖礦……一想就火大,她會把礦山都炸了。

    李金鰲吃了她一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頓了頓才繼續:「後來就逃出來了……沒準就是因為這段悲慘的經歷,他才要反。」

    「在黃金礦山做工……很悲慘嗎?」

    「當奴隸啊流西小姐,那可不是去上班,別的不說,一進去,就先要被那麼滾燙的烙鐵,哧一下,在身上烙個疤印,你說疼不疼?」

    ……

    回到住處,葉流西第一時間去找昌東。

    昌東冷靜地聽她說完:「你懷疑,你和江斬,都曾經在黃金礦山當過苦工?」

    葉流西點頭:「趙觀壽說我曾被賣給人做苦工,而且我的小腿上,也有一個烙疤。」

    昌東示意她往下說:「然後呢?」

    葉流西動作迅速地把冊子和筆推到他面前:「然後我就來聽你分析了。」

    昌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伸手出去,捏住她下巴頜尖:「你這腦袋,現在就用來當擺設了是嗎?」

    葉流西斜睨著他:「當擺設也得好看啊,不然為什麼有人看得目不轉睛的?」

    也怪了,昌東居然喜歡這種沒羞沒臊的調調: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她才喜歡呢,還是一直喜歡而不自知。

    他把她圈攏進懷裡坐下,低頭吻蹭她耳邊:「你能不能適當地害臊點?」

    葉流西故意蹙眉:「害臊是什麼樣的?要不你做一個,我學一下?」

    昌東差點上當了,反應過來之後,在她腰側狠狠攥了一下,葉流西笑得喘不過氣來,過了會才說:「劉邦文不如蕭何,武不如韓信,也當皇帝了啊。我要操心那麼多幹嘛?」

    她掰手指給他看:「動腦子我不如你,打架不如高深,胡謅套話有柳兒,跑腿做事有肥唐,他現在不要太聽我的話哦。」

    「所以我現在可以既不操心,又把事情辦妥當了,不是很好嗎?」

    愣是把懶惰曲解出了一股運籌帷幄的氣勢。

    昌東納悶了:「那大家各有作用,你起什麼用了?」

    她答:「我嘛……就是讓你愛,讓柳喜歡,讓肥唐崇拜,讓高深……嗯,我還沒找准對高深的定位,不過沒關係,反正他老實,好糊弄。」

    昌東說:「你這臉皮厚的……」

    簡直無從吐槽。

    葉流西說:「臉皮厚怎麼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我臉皮厚了,還不是照樣喜歡上我了?可見人賤點沒什麼,關鍵是賤得坦蕩……」

    昌東一根手指壓到她唇邊:「你再說,我就不說了。」

    聽她說話胃疼。

    葉流西立馬不吭聲了。

    昌東有好一會兒沒說話,他想事情時就會這樣,習慣長時間閉上眼睛,即便偶爾睜眼,也是目光凝重。

    但一直下意識摩挲她的手:從手腕,到手心,順著指節,一路到指腹,有時候會握住了,送到唇邊,好一陣細吻。

    葉流西盯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她知道他是下意識,但下意識她也高興,就讓他習慣成自然好了。

    頓了好久,昌東才開口:「看過《聊齋》嗎?」

    「沒讀過,不過知道。」

    昌東說:「《聊齋》雖然是個妖鬼故事集,但並不因為有了妖鬼就胡編亂造。也就是說,妖鬼只是背景、幫你開個方便之門,但是行為做事,依然要符合人間的邏輯和法則。」

    葉流西點頭:「是啊。」

    「那我們現在撇開那些有的沒的,理性地分析一件事:關內這樣的世界,羽林衛和方士一手操控大權,也同時操控了文化、物資、財富、軍隊乃至御妖之術,統治穩固了千年之久。普通的小老百姓,一窮二白,沒有任何背景,憑什麼能跟他們對抗?而且還能做到勢力迅速壯大?」

    可別說是什麼天命所歸、星辰罩護,這些都是虛的,兩相對抗,要靠實打實的資本。

    「流西,你從現實的角度去分析,江斬勢單力薄,要迅速崛起,他需要什麼?」

    葉流西想了一下:「人,還有錢?」

    昌東點頭:「有個詞叫『招兵買馬』,有了錢,自然有人來附庸,所以我們現在只說錢----江斬要怎麼樣才能有錢?關內的這種社會形態,階層分明,小富即安,除非天降橫財,否則很難暴富。」

    葉流西心裡一動:「黃金礦山?」

    江斬能有錢,跟他在黃金礦山的經歷一定不無關係:也許他偷著積累了一些黃金,又也許他挖到了還沒有被發現的礦脈秘而不宣,設法留為己用,總之,他搞到第一桶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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