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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葉流西挑釁似地看他:「好啊,就今晚,我給你留門,別不敢來啊。」

    昌東回答:「你別不敢開門就好。」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誰,正僵持間,肥唐從身側飛竄而過,帶起一陣勁風。

    抬眼看時,他都奔到院門口了。

    葉流西問他:「幹什麼去?」

    話說到一半,人影已經不見了,只餘聲音裊裊飄進來:「我看碗去。」

    也是心大,黑石城這麼人生地不熟的,他居然敢一個人出去,都不說拉高深陪一下,葉流西眉頭皺起,倒是昌東說了句:「放心吧,羽林衛會派人監視的。」

    ----

    肥唐剛到羽林城門口就被攔下來了,理由是:要向上頭匯報一下。

    一匯報不要緊,招來了阿禾。

    肥唐那白眼翻的,都快看不見眼珠子了:「你怎麼又來了?」

    阿禾也鼻孔朝天:「你以為我想來?這是趙老先生交代的,你們出來進去,我們必須都得跟著。」

    肥唐嫌棄她:「那也別給我派個小白鴿啊,我要制服上有鷹的!」

    那種的,肯定打架厲害,會讓他有安全感。

    阿禾說:「猛禽隊都是保護有身份的人的,你就這檔次,我來都是抬舉你了,不要拉倒,我走了。」

    她作勢要走,門口的守衛臉又拉得跟個晚娘似的,明顯沒人陪同不讓出,肥唐說:「哎哎,那就你吧。」

    就當她是張門卡好了,到了市集,人多擁擠,他再把她給甩了!到時候趙觀壽就會狠狠訓她,說不定還要扣工資----也算是出了他一口惡氣了。

    肥唐覺得自己真是聰明。

    進了西市,他故意磨蹭,兜兜轉轉,偏不說自己要去哪,還專湊一些很無聊的熱鬧,書攤上一本講做菜的書,他都能翻得樂不可支的,又圍觀了一回攤主打架,最後跟一個支攤賣餛飩的爭執小蔥是撒進鍋里好還是撒進碗裡好。

    阿禾無聊得都打呵欠了,擦了擦眼睛,又活動了一下脖頸,然後轉頭看不遠處的店面……

    肥唐拔腿就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快過阿禾,就是勝利。

    阿禾大叫:「肥唐,你給我站住!」

    太小瞧他智商了,他為什麼看中那個餛飩攤?就是因為地理位置好、人流大、拐個彎就能進另一條商鋪街,而那條街的店面都有前後門兩個出口……

    一通七拐八繞,阿禾就不見影了。

    肥唐得意洋洋,又腳步匆匆,不一會兒就趕到了昨天的那家瓷器店,一見老闆,雙目放光:「那個雞心碗……」

    老闆滿臉堆笑,從櫃檯後頭捧出一個小木盒來,小心翼翼放到玻璃櫃面上:「我回去檢查過了,一點磕碰都沒有,兄弟,不是我吹,你整個西市逛遍了,都未必能找到這麼好的貨……」

    這不是他平時忽悠客人的台詞嗎,看來關內關外,坑蒙拐騙一個套路,肥唐滿口答應:「我先看了再說,價錢好商量……」

    剛掀開盒蓋,身後忽然傳來阿禾怒氣沖沖的聲音:「肥唐,我看你是想死!」

    幾乎是與此同時,有褐紅色的煙氣從盒子裡噴涌而出。

    ……

    上次,在紅花樹旅館的地下車庫裡遇襲時,他拼命拿蓋毯去堵破窗,生怕嗅到一點,就會有不良反應。

    現在,他終於有第一手的感受記錄了。

    沒有味道,但喉嚨受刺激,酸痛,雙目不斷流淚,流著流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更可怕的是,會做怪夢。

    夢裡,鎮山河jian詐地對著他笑,腰間插一柄不鏽鋼的湯勺,再然後,兩隻雞翅膀捧起一口倒扣的大粥鍋,一把將他罩在了裡頭……

    第80章 無字簽

    肥唐醒過來。

    地牢、晚上、身底下墊的是糙席,黑石的牆壁陰冷滲水,鐵欄外放一張矮木桌,桌上有個帶玻璃罩的煤油燈,罩子被熏得一片油黑。

    這是被綁架了吧?

    肥唐居然不覺得很慌,一路怕死怕妖,情緒醞釀得太足,哭嚎滾爬的狼狽樣都在腦子裡預演過好幾次了----真事到臨頭,反而有種「不過爾爾」的感覺。

    他腦子昏沉沉的,一轉頭,嚇得「啊呦」一聲。

    是阿禾,抱著膝坐在糙席上,正一臉哀怨地看著他,這也就算了,關鍵她一個眼窩烏青,估計是被拳頭砸的。

    肥唐差點笑出來,但看阿禾的臉色,笑了估計要被她打,他故作嚴肅:「你怎麼來了?」

    阿禾說:「你說呢?」

    不用說了,肥唐大致能想像出當時的情形:大概是為了救他吧,然後雙雙被擒。

    他探頭朝外看:這個地牢不大,有道樓梯通往外頭,出口處是塊蓋板,估計外頭掛了鎖。

    肥唐莫名其妙:「誰啊?誰暗算我?蠍眼?」

    阿禾嗯了一聲。

    肥唐說:「……你不是挺能打的嗎?」

    阿禾沒好氣:「你沒看到我衣服上的羽標嗎?鴿子,主報信,盯梢,我又不是猛禽隊的,再說了,那些人有備而來,我打不過怎麼了?」

    肥唐後悔:「我就應該把我們老高帶出來的……」

    也不對,阿禾說了對方「有備而來」,說明來一個套一個,來兩個綁一雙,高深的包辦婚姻剛剛破裂,還是別讓他遭遇又一重無妄之災了吧。

    肥唐覺得,這綁架不像是衝著他來的,他這一輩子就沒怎麼出過西安,在朱雀路做生意,雖然偶有虧心,但不至於得罪到蠍眼頭上----這一票,要麼是對付羽林衛的,要麼是奔葉流西去的。

    他問阿禾:「這樣的綁架……以前發生過嗎?」

    阿禾鼻子裡嗤一聲:「這一陣子,我們夜巡隊的羽林衛被殺了幾個人,江斬的情人叫青芝,也很厲害,上次混進羽林城,重傷了我們四個人----他們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見血要命,綁架……我這種小角色也犯得上被綁架?沾你的光吧。」

    那沒錯了,八成是衝著葉流西的。

    上頭似乎有動靜,肥唐有點緊張,叮囑阿禾:「我告訴你啊,如果蠍眼的人來問話,你要配合,態度要好,不要耍橫。」

    阿禾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我憑什麼給他們好臉色看?」

    肥唐一臉鄙棄:「你這人,能不能有點變通意識?被野狗追,要分析形勢:你打得過它,就往死里打,打不過,你還要以卵擊石嗎?錯!是不是要保存實力以待反擊?」

    阿禾說:「……是啊。」

    「所以我們需要變通,形勢不如人,裝孫子賠笑臉不丟人,等它放鬆警惕了,你一磚頭過去,再往死里打,不也一樣嗎?」

    阿禾被他問住了:這人有時候話挺糙的,但細一回思,還真是那個理。

    正想說什麼,咣當一聲,樓梯盡頭的蓋板被掀開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屏住了呼吸,目光盯著那一處不動,但外頭的人像是有意要吊他們胃口,過了好大一會才走下來。

    地牢昏暗,樓梯那一段就更暗,乍看到身形,肥唐一聲「西姐」差點脫口而出。

    旋即反應出不是:只是身形像,都是苗條高挑,但體態姿勢不一樣。

    肥唐直覺,這女人應該是青芝。

    到了近前,終於看清楚:這女人有一種獨特的漂亮,眼眉細長,頭髮黑直垂肩,齊劉海,捲袖的白襯衫,黑色緊身背帶褲,腳蹬有跟的皮質馬靴。

    颯慡簡潔的穿著之下,妝容卻極其妖媚:紅唇飽滿欲滴,唇線勾描分明。最吸引人的是眼線濃重,右眼的眼梢處居然挑出一隻惟妙惟肖的蠍子來。

    肥唐覺得,她往這走,就是烈焰紅唇和一隻蠍子往近前飄。

    明知隔著鐵柵欄,她走不進來,但她走近時,肥唐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囁嚅著問她:「你是……青芝?」

    那女人嫣然一笑:「是啊。」

    肥唐一顆心砰砰跳:青芝相當於是蠍眼的二號人物了吧,他是何德何能,能勞動她的大駕?

    「你……抓我來幹什麼?」

    青芝抬起手,她右手腕上,密密匝匝的細銀鏈繞圈,亮晃晃的。

    她手裡拿著幾張照片。

    正對著他的第一張就是葉流西,明顯是偷拍,看穿著和場景,是在昨天,逛西市的時候。

    青芝說:「你應該知道,我們蠍眼的盤距地一向是胡楊城,但一年多以前,胡楊城被羽林衛燒成了焦土赤地,我們抓住了潛入蠍眼的jian細,決定吊死她以慰亡魂……」

    她示意了一下照片上的葉流西:「誰知道,她卻莫名其妙的,在突如其來的大風沙暴里失蹤了。」

    肥唐說:「慢點,你等會兒……」

    他覺得有必要捋一下:「我確認一下先後順序啊,首先是蠍眼在胡楊城吊死了一百多個羽林衛,然後羽林衛報復,燒了胡楊城,再然後,你們抓住了我……我西姐,要吊死她,結果行刑現場起了沙暴,她失蹤了,是這樣嗎?」

    青芝冷笑:「羽林衛對外宣揚,當然是要把我們說得無惡不作,讓老百姓對我們又憎又怕----趙老頭一向偽善,明明是他們吊死了我們百十名兄弟,他非要說是蠍眼吊死了羽林衛……」

    阿禾氣紅了臉:「你們這是……血口噴人!如果你們根本沒吊死過我們的人,自己有嘴,為什麼不澄清?」

    青芝看了她一眼:「吊死那麼多羽林衛,怎麼說也是件長臉和威風的事,為什麼要澄清?」

    「不過,在我們蠍眼安插探子,裡應外合,燒了我們的城,吊死我們的人,這筆帳,別以為我們就忘了。」

    她把第一張照片換到最後,新露出的這張是遠景。

    肥唐、高深、丁柳,以及葉流西和昌東,都在這張照片上。

    「一直想找她,但是不知道羽林衛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兩天前,我們得了消息,說葉流西居然回黑石城了,同行的還不止一個人。」

    她順手把那幾張照片扔到桌面上,眼睛鎖住了肥唐不放,笑得嫵媚,目光里卻意味深長:「現在,你來跟我說說,這一年,葉流西都幹什麼去了?突然回來,又是想謀算什麼?」

    肥唐舔了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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