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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葉流西很警惕:「這蛇沒毒吧?」
「我說了,它是銀蛇。」
葉流西伸了食指過去,銀蛇垂下頭,在她指腹上吮了一下,瞬間又盤迴去。
確實不痛也不癢。
簽老太太兩手持壺,上下晃了晃,壺身一傾,淡紅色的水道直擊第一根簽面。
但說來也怪,簽面平滑,卻沒有一滴水外漏,都顫巍巍積在了簽面上。
簽老太太凝神細看,昌東注意觀察趙觀壽:他垂下的手略微收攏,不自在地舔了一下嘴唇,像是也很在意天簽的結果。
「流西小姐記好了,你的簽詞是:金堆翠繞一身孽。」
葉流西說:「哈?」
金子和翠玉她都喜歡,但那個「孽」字,聽來好不吉利。
趙觀壽眉頭皺起,目光閃爍不定。
簽老太太不回答任何人,重複先前的動作,第二根簽面水光爍動時,她說出第二句話:「流西小姐這一生,什麼都得到了,什麼都得不到。」
葉流西忍不住:「得到就是得到,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一會得到一會得不到,是什麼意思?」
趙觀壽反眉頭略有舒展。
簽老太太繼續,倒至第三次時,銀壺剛好倒完。
「都在流西小姐一念之間。」
葉流西說:「你這就……測完了?」
說話的反而是趙觀壽:「簽老太太辛苦了。」
又轉頭看葉流西:「測完了,流西小姐可以回去了。」
葉流西還想說什麼,昌東過來拉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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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就是這種模稜兩可不盡不實的說辭,葉流西被昌東帶著走,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簽詞,下台階時,忽然站住。
「昌東,那女人說我這一生,什麼都得到了,什麼都得不到,什麼意思?是說我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最後一無所有嗎?」
昌東說:「那就是個算命的。算命先生的伎倆,講你兩句好的,又講兩句不好的,再說兩句似是而非的----得到得不到,愛恨,生死,往左往右,買米買面,都是一念之間,聽聽就好,太在意就不好了。」
第79章 無字簽
回到住處,丁柳她們還沒睡,都在等無字天簽的結果。
意見分了兩派。
丁柳嗤之以鼻:「算命先生都這樣,從來不把話說明白,有句老話叫『有錢就是有孽』,我西姐都金堆翠繞了,可不得有孽嗎,至於後一句,純粹屁話。幹什麼不是一念之間啊?」
高深也說得很審慎:「我爺也當過算命先生……」
他爺還真是個多面手。
「我爺說,忽悠客人,就是要說得模稜兩可,聽起來像好,又像不好,像能成,又像不能成,可以往死了說,也可以往活了解釋,所以吧,這個結果,還真沒什麼參考價值。」
只有肥唐逆時勢而動,如同迷信官方一樣,他對名號有著執著的信任:「但是人家叫『天』簽呢,都不是一般的木頭簽子……」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如同水頭斷了流:丁柳瞪他他無所謂,但是昌東瞪他,他還是有點忌憚的。
……
昌東趕人去睡覺,自己最後一個洗漱,沖了澡出來,客廳的燈都關了,他一邊拿毛巾擦乾頭髮一邊打開房門。
觸目所及,嚇了一跳:葉流西正坐在他床上,臉色陰得很,還翻了他一記白眼。
昌東說:「……我欠你錢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葉流西說:「我有事問你。」
「你說。」
葉流西第一句話是:「那個無字天簽說……」
昌東心裡嘆氣:她還在糾結簽詞。
「說我什麼都得不到,我想了又想,那些身外之物,沒了也就算了,但是你呢?你跟哪個女人跑了?」
昌東看了她半天:「流西,不興這麼超前的吧?人家都是秋後算帳,我這春天剛栽下小樹苗,你就跑來質問我秋天的果子為什麼不甜----我怎麼知道?」
葉流西說:「道理我懂,但是簽詞這麼說了,就要防患於未然,有些事得事先說清楚:我這個人呢,萬事不喜歡強求,你想走就走,我絕不攔著……」
昌東說:「就是要腿是嗎?」
葉流西伸出兩個手指:「兩條。」
「怎麼還翻倍了?」
上次不是一條腿嗎。
「你親過我了。」
昌東看了她好一會兒:「行吧,但做人要公平,如果是你跟人跑了,你留什麼給我?」
「……頭髮?」
話沒說完,腰間一緊,昌東站起身子,幾乎是把她摟離了地往門口走:「走走走,看到你我頭疼。」
到門口時,他把她推出去,砰一聲關上門,黑暗裡,葉流西笑岔了氣,倚著門滑坐到地上,覺得自己答得雖然不要臉,但是妙極了。
正想爬起來,門又開了掌寬的fèng兒。
轉頭看,昌東正蹲下身子,他在燈的光里,她在暗的影里。
葉流西說:「怎麼了?」
昌東伸出食指,指腹在她下巴頜兒上輕撓了一下,像羽毛輕蹭:「放心吧,我栽給你了,不會跟別的女人跑的。」
說完,手上一帶,門又撞上了。
葉流西脖子上那道蘇癢勁兒剛上來,正想對他耍個流氓,忽然之間被硬生生截斷,心裡頭像是百隻貓在抓----怕驚動肥唐他們,又不敢砸門叫門。
她額頭抵住房門,五指內扣,指甲在門面上哧拉撓過。
總有一天,她要撓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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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肥唐照例起來練刀,眼角餘光瞥到又有人進來送飯,臉色一沉,正要甩過去一個臉色,定睛一看,原來來的人里並沒有阿禾。
肥唐悻悻的:居然沒來,害他浪費表情。
早餐挺豐盛,米粥濃稠,煎餃油亮金黃,各色葷素小菜上了十來盤,基本都是切絲切片,可以拿薄薄的荷葉餅裹著吃,葉流西無意中碰掉了筷子,俯身去撿,視線過處,忽然看到昌東踢了高深一腳。
葉流西坐起來。
昌東低頭喝粥,若無其事,高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筷子拈起了又放下。
頓了頓,終於鼓起勇氣:「丁柳,我有話跟你說,請在場的各位給我作個見證。」
高深一直叫她「小柳兒」,從不連名帶姓,丁柳先是奇怪,再聽到「給我作個見證」這種話,又躁又窘。
當眾表白這種事,要看雙方是否情投意合,這樣剃頭擔子一頭熱,沒眼色,只會惹人嫌惡好嗎?
她碗一推,凶聲惡氣說了句:「吃你的飯吧!」
高深猶豫,昌東咳嗽了一聲,筷子又拈回一個煎餃。
葉流西估計,桌子底下估計又暗cháo洶湧了一次,因為高深身子輕晃之後,又說話了。
「七爺曾經跟我說過,等你年紀再大些,想把你嫁給我……」
肥唐一嘴的粥都喝漏了:啥玩意兒,還有這種事?包辦婚姻?
「我當時覺得挺好的,但是現在吧,我也想通了,這種事情,得你情我願,旁人硬撮合,是撮合不來的。」
好像跟自己想的有點出入,丁柳有點怔,繼續聽下去。
「我回去之後,會跟七爺講明白:咱們不合適,硬拉扯對誰都不好,你放心吧……就這個,大家吃飯吧。」
說完最後一句,額頭上都滲汗了。
丁柳愣了半天,才若無其事地說了句:「哦。」
她低頭拿勺子攪粥,勺子也像是遭了水打牆,在碗裡轉啊轉的,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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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昌東到院子裡透氣,以他稀薄的花木知識,大體認得出種的都是梅樹,虬枝屈曲,很有觀賞價值,就是根部那一圈的土壤看起來怪怪的,跟烏龜殼似的。
他蹲下身子,拿手在那片龜紋土上敲了敲。
居然鏗鏗作響,地底下忽然冒起一個烏龜頭,脖子伸得老長,和他對視了一眼之後,又慢慢縮回地下。
昌東有點僵,手還保持著敲龜殼的姿勢,頓了頓聽到李金鰲嘿嘿笑,抬頭看,他就在不遠處餵雞,估計目擊了全程。
昌東說:「這個是……梅樹?」
簡直匪夷所思,梅樹底下長烏龜?還是活的?烏龜不是長在水裡的嗎?
李金鰲說:「你才發現呢?我住進來頭一晚就注意到了,這些梅樹的枝幹都扭曲得跟游龍似的,叫龍游梅,宋朝的時候,有個文士叫張功甫,他總結說,賞梅一定要有相稱的景色,他給舉了四種,分別是:澹陰曉日、薄寒細雨、輕煙佳月、夕陽微雪。」
「這院子裡種的,文雅點叫龍游四品,俗名叫龜背蛇梅,拿這『夕陽微雪』來說,開花的時候,哪怕是晚上、不下雪,這梅枝上也會積起微雪,梢頭上掛一輪夕陽。」
昌東說:「那這薄寒細雨,意思就是大晴天的,這株梅樹上都會下小雨?」
李金鰲猛點頭:「可不是嘛,而且開花之後,這烏龜就能出土了,可以托著梅樹爬來爬去,你懶得過來看,它自己爬去給你賞,跟流光一樣,也是《博古妖架》上冊的品種。」
昌東站起身。
倒還挺有意思的:世事無絕對,一說起「絕妖鬼於玉門」,就總覺得關內一片妖行魔走天愁地慘,倒真沒想過居然也能有這樣的雅趣玩意兒。
忽然聽到葉流西叫他:「昌東。」
回頭一看,她已經到了跟前,說他:「你可以啊。」
昌東知道她指的是高深的事:「沒幫什麼忙,就是柳七說媒的事,始終是兩人中間一塊攔路石,幫著挪了一下,以退為進。接下來,看兩人緣分吧。」
別人感情的事,他也不喜歡多作攙和。
葉流西嗯了一聲,總覺得還有什麼事忘了說,過了會終於想起來,臉色一沉:「你昨晚為什麼開門只說一句話,又把我關在外頭?」
當她好欺負嗎?她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昌東說:「我調戲你啊。」
這解釋……居然挺合理的。
葉流西咬牙:「有本事你來真的。」
昌東說:「好啊,約個時間,我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