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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丁柳說:「哈?」
「你在我面前,對著我的男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打量我不會發脾氣是嗎?」
丁柳說:「是我想的嗎?我沒有啊,是我頭想的,來,來,打我頭。」
她沒頭沒腦,頭一伸,就往葉流西懷裡拱。
葉流西還真不敢碰她頭,不得不往後躲,混亂間,胸口被她腦袋蹭了一下。
丁柳不動了,過了會抬起頭,笑得意味深長的:「哎呀西姐,好有彈性啊。」
葉流西咬牙,發現自己還有點制不住她了。
丁柳見好就收:「西姐,我是為你好,東哥心裡不好受,你過去逗逗他,安慰他,正是加深你們感情的大好機會啊,絕對不能放過。」
葉流西抬頭看昌東:「也許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呢。」
丁柳沒好氣:「兩年前,我東哥死了未婚妻,死了十幾個隊友,被全網那麼多人罵,被打,家產都變賣了,也沒自殺,還挺過來了,那就說明他已經想通了。」
「在荒村,他不得已親手了結了孔央,情緒有反覆我能理解,但他早就接受這結果了啊,今天只不過知道了一些真相,能鬱悶到哪兒去?他還想跳樓啊?我跟你講啊,你不去我去了啊。」
葉流西瞪她:「你趕緊回去吧。」
丁柳嘖嘖:「寶貝得跟什麼似的,誰跟你搶啊,西姐,你放心吧,東哥對我來說,太老啦,我才十八,他比我大了至少十歲吧?我才不稀罕呢……」
她突然來了興致,眯著眼仰天看雪,大叫:「我以後,會找一個全方位碾壓東哥的,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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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西走近昌東。
昌東已經習慣成自然: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喜歡手上放空,總要幹些什麼。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就著皮影戲箱起稿雕鑿,現在……
他正把垛牆上積著的薄薄層雪搓弄成小堆,又團了個玻璃球大的腦袋接上去,搭出個笨拙又樸素的寸許小雪人來。
葉流西說:「心情不好啊?」
昌東抬頭看她:「也沒有,一下子聽了那麼多故事,消化不良,出來透個氣……」
他忽然頓住,伸手朝她發頂摸了一下,然後皺眉。
「你剛洗了頭?」
「嗯啊。」
「那趕緊回屋去,又下雪又颳風,你腦袋還不干,明早該頭疼了。」
葉流西不干:「我也聽了好多故事,要透氣。」
昌東說:「你真是……」
他沒辦法,把她拉近,轉了身擋住來風面,順帶摘下帽子,歪著往她頭上一卡。
他自己務求帽子戴正,對她倒是不苛求。
葉流西心裡一甜,伸手去環摟他腰,胳膊忽然被他抓住:「從裡面抱吧,手在外頭冷。」
她還沒理解是什麼意思,昌東已經把外套的拉鏈拉開,葉流西明白過來,伏到他懷裡,雙手從外套里環住他身子,昌東這才把外套往她身上裹攏。
周身暖和得很,葉流西覺得心裡頭撲簌簌的,有什麼東西快活得意地要飛起來了。
她仰頭看昌東,說:「我真是好喜歡你。」
昌東居然被她說得耳根發熱,有些話,他不習慣放在嘴上說,但她不一樣,想說就說,坦蕩也熱烈。
昌東忍不住低頭吻她,這個吻也熱烈,空氣冷冽,新雪的味道縈繞身周,偶爾有冰涼的雪粒裹進滾燙的唇舌間,瞬間融化。
好久才鬆開她。
葉流西伏在他胸口,看無邊的黑暗裡雪線紛亂,頓了頓說:「昌東,我決定了。」
語氣鄭重,昌東還以為她要說什麼事----
「為了你,我就放棄這萬里河山好了。」
昌東沒聽明白:「……不是,流西,你家裡有一畝地嗎?」
葉流西奇道:「心有多大,家裡地就有多大。我要不是被你絆住了,提刀去稱王稱霸,一畝地算什麼,萬里河山還不是遲早的事?」
昌東哭笑不得。
心是挺大的,窮得一如從前,氣魄已經從揮金如土到萬里河山。
但她真是一劑良藥,這個晚上原本鬱鬱寡歡,她一來,真是把他世界都照亮了。
葉流西說:「我再說點事情讓你開心開心好不好?」
「你說。」
「我那個前男友……他把我吊死了。」
她一臉邀功請賞的表情,昌東一時語塞,好笑之餘,又有點心疼。
頓了頓才說:「我從來沒見過,誰被吊死了還這麼開心。」
葉流西補充:「而且我也確實不是青芝。」
她把自己問趙觀壽的那番話說了。
昌東沉吟了一會:「趙觀壽說的那些話,你聽著參考就好,不要全信。」
「為什麼,他說得很假嗎?」
昌東搖頭,他斟酌著該怎麼說。
「流西,首先,一切以你想起來為準。你一天想不起來,你失去的那一半記憶,就是一張白紙,別人想怎麼塗抹就怎麼塗抹,所以你自己必須穩住,不能被別人給帶歪了。」
「其次,我覺得……趙觀壽的話,有點太公正完美了。」
一般而言,人說話都會有點偏私遮掩,就好像日本電影《羅生門》那樣,明明不同人嘴裡的同一件事,說出來千差萬別,難免拼命把幌子拖拽拉蓋,粉飾維護自己。
但趙觀壽坦誠極了,毫不忌諱地說「你以為我們不想殺你嗎」,也並不遮掩羽林衛派人向江斬告密這一不光彩行徑。
似乎不遺餘力地在向她表明一件事:葉流西,我的話都是真的,你看,連做過的不地道的事情都向你交代了,你還不相信嗎?
過猶不及,沒破綻是最大的破綻。
而一旦起了疑心,就會覺得有些細節經不起推敲。
「你自己也說過,失憶的人不會失去性情,從他說你愛上江斬,然後又束手被吊死那裡,我就覺得很怪……」
「你這個人,還是有點脾氣和驕傲的,真得不到誰,不大會糾纏,最多扛走一條腿----你看你多清醒,殘害別人也不自殘,這裡我要再次強調一下,人在腿在,你不許打我腿的主意。」
葉流西笑趴在他懷裡,然後點頭。
「但趙觀壽的嘴裡,江斬給我的感覺是並不在意你,殺得毫不客氣,而且身邊還有青芝……你怎麼會對這樣的人那麼有信心,明知道有生命危險也不走,還束手就死呢?」
葉流西一下子反應過來:「是的,我也覺得特別不對勁:我怎麼會倒追一個男人,居然追不到呢,江斬眼瞎了嗎?」
昌東:「……你也別太自信了,你去追肥唐和高深,也照樣追不到。」
肥唐大概會被嚇得連夜收拾行李跑路。
至於高深,他也能想像得到:可能會雙手負在身後,退開個十米八米,正色回答她諸如「西小姐,我對你沒有感覺」之類的話。
葉流西吃了他一嗆,倒也不生氣:「還有什麼破綻嗎?」
「你自己都不動腦子想嗎?」
「我不是有你幫我想嗎?再說了,女人盤算的事情太多,會變醜的。」
歪理從來都歪得理直氣壯,昌東也真是服了她了。
他猶豫了一下,把自己最大的疑慮和盤托出。
「還有就是,博古妖架崩塌,蠍眼和山茶兩相遭遇,帶走了人,開走了車,怎麼就只留下我一個了呢?」
葉流西說:「會不會是你被沙子埋得太深了,蠍眼的人遺漏了?」
「不會。」
「為什麼?」
昌東猶豫了一下:「說出來,怕你多心,但是,這是我們分析問題的重要一環,又不能略過了不說……」
葉流西想笑。
「當時,我拽著孔央逃生,你知道,人覺得生還無望的時候,唯一的願望就是死在一起,我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幾乎是拼盡全身的力氣抓住了孔央的手……」
他見過一些新聞報導,那些因為意外身亡,擁抱在一起而死的情侶,屍體都很難分開。
「事後,我以為是天災,也就認命了。但現在,中間有這麼多曲折,仔細回想,當時蠍眼的人既然能發現孔央,一定不會漏掉我,因為我跟她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葉流西後背有點發涼:「你的意思是……」
昌東點頭。
那個晚上,應該是有人……把他和孔央的手分開了。
第78章 無字簽
一大早起來,肥唐就在院子裡練刀。
雪後半夜就停了,加上早上出太陽,沒能積得起來,除了曬不到陽光的犄角旮旯有點陰濕滲白之外,入目都是一片灼亮。
李金鰲估計是想溜雞,但最終的呈現形式是曬雞:因為鎮四海太暴躁,只能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讓它曬太陽,而鎮山河……沒熱鬧看絕不動彈,還時不時以輕蔑的眼神瞅一眼邊上偶爾「詐屍」的鎮四海。
一個是「我欲成魔」,一個是「我要修仙」,雞生註定不同。
有幾個人從院門那進來,為首的是阿禾,後頭的人都穿廚師的白褂子,戴廚師帽,或端粥鍋,或端蒸籠,估計是給他們送早飯。
阿禾跟肥唐打招呼:「哎,肥唐。」
肥唐目不斜視,沒聽見一樣,半空中狠狠劈下一刀。
不要臉,用那麼輕快的語氣跟他打招呼,我跟你很熟嗎?
真是一聽到她說話就來氣,但是她接下來就跟葉流西說話,又不能塞上耳朵不聽----
「流西小姐,趙老先生說,你朋友不急著走的話,可以在黑石城多待兩天,早九點多各坊各市就會開門了,很熱鬧的,好多新奇玩意兒。」
聽這口氣,出關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心裡最大的塊石放下,肥唐驀地想到什麼:自己豈不是可以去淘貨了?黑石城,指不定能淘到什麼文物呢,果然「出門往西,大富貴」,老祖宗的卦法,真是妥妥的!
「黑石城守衛很嚴的,我們有一整個方士城,最有名的幾大家,龍家,老李家,簽家都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葉流西嗯了一聲:「不是說要讓簽家人給我測無字天簽嗎?」
「那個不著急,測簽用不了幾分鐘,趙老先生說,您先去逛,晚上再測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