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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23:33 作者: 尾魚
    昌東說:「不是,我好像忽略了什麼……」

    他突然抬頭:「你還記得肥唐說,灰八的人是怎麼發現那個皮影棺的?」

    記得,很偶然,說是豁牙和同伴一語不合打起來,於是拿鐵杴互砍,一個失手,砍中了灰白色的土台,豁下了一塊,於是露出棺材黑黝黝的一角。

    昌東說:「如果我沒記錯,白龍堆雅丹的主要成分是砂泥岩夾石膏層,風蝕水蝕,可以帶走疏鬆的沙土,但剩下的部分硬度不低,怎麼會讓鐵杴一砍,就豁下來一個角呢?」

    說完拔下鐵杴,走到臨近的另一個雅丹土台邊,劈了過去。

    金石相碰的鏗鏘之聲,虎口震得發疼。

    昌東回頭看葉流西:「這個藏皮影棺的土台,混在了雅丹土台里,但它不是雅丹,只是硬土的土堆。」

    ----

    一個硬土的土堆,怎麼會混到雅丹土台里呢?

    這就好像丹霞地貌里,硬生生長出一塊太湖石一樣突兀。

    還有那個連綴出的小型雅丹土台,昌東試了一下,土質也是硬土土堆,他沒有再挖,如果下頭真的埋著灰八他們,下杴等同於挖人的墳,他做不出來。

    他招呼葉流西:「先回去吧,晚上看不出什麼,白天可能會多點線索。」

    再回到營地,差不多已經是半夜,昌東帶著掌勺坐前排,把後排讓給葉流西睡覺。

    這算是很照顧她了,葉流西心裡差點要生出感激來,不過太困了,闔上眼睛就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覺得有亮,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掌勺睡得四仰八叉,像只蜘蛛仰在副駕上,車內大燈其實已經關了,昌東不知道在組裝什麼,駕駛台上亮著一個光線很弱的小夜燈。

    葉流西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往上拉了拉蓋毯,昌東察覺到了,臉略向後側了下,然後伸手把小夜燈關了。

    葉流西閉上眼睛,腦子裡浮現出剛剛光線隱去的剎那,昌東微側的臉部輪廓。

    昌東刻的那些皮影人,雖然精美,但她不太喜歡,女的清一色的「彎彎眉,細細眼」,男的是「眼眉平,多忠誠;圓眼睜,性情凶」,千篇一律,描摹不出那些剎那浮現的動人情態。

    將來她要是臨刻皮影,就拿昌東當範本。

    他臉部輪廓不錯,清雋裡帶硬朗,可堪描畫。

    ----

    早上起來,風沙小了許多,白天確實給人安全感,哪怕依然身處詭異的境地。

    葉流西終於明白昌東昨晚上在幹什麼了:他行前租了一個航拍飛行器,昨晚在組裝和熟悉操作。

    這玩意兒,她只聽說過,沒見過,看它長得張牙舞爪,一動起來幾個螺旋槳葉虎虎生風,就覺得怪有意思的。

    昌東試飛的時候,她仰著脖子看,總想一個躥高把它撲下來。

    昌東問她:「沒玩過嗎?」

    「我窮。」

    昌東:「……」

    ……

    食品剩得不多了,早餐只喝了燒熱的礦泉水,啃了半塊壓縮餅乾。

    衛星電話和GPS失靈,和肥唐也失聯了----這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恢復正常,昌東希望不要太久,畢竟白龍堆不是個適合野外生存的地方,一旦斷水斷糧,兩三天後,大限也就來了。

    不敢再開車,剩的那點油要留著開出白龍堆,昌東給掌勺腳踝上拴了繩,另一頭綁在車上,確保他有一定的活動空間,又不會走丟。

    葉流西很好奇他為什麼要帶上航拍器,昌東沒正面解釋,只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

    頭一次在白天看到皮影棺所在的土台,跟自己預料的差得不大,昌東輕輕吁了口氣。

    他指點葉流西看:「晚上看不出來,但白天有差別,發現了嗎,白龍堆雅丹多鹽鹼和石膏泥,顏色呈灰白,甚至有些是銀白,但是這個土台,顏色偏黃。」

    葉流西忽然想起了什麼:「那個掌勺的說,天上下沙子,灰八被埋了,這個土台是沙土夯的?」

    昌東說:「有可能……我其實是想知道,這樣的皮影棺土台,在白龍堆到底是一個呢,還是有很多個。顏色的分別,你站在就近很難分辨,但是離得遠些,就很好辦了。」

    他帶著葉流西爬上就近的一個雅丹土台,找了塊平整的地方,操縱航拍器起飛。

    航拍器漸漸升高,走得很穩,漸至兩三百米左右,白龍堆雅丹的土台多在20米以下,這個高度,已經能看到視角比較廣的俯拍景,圖傳屏上的圖像很清晰。

    葉流西忽然看到了什麼:「這裡,這裡也有一個土台。」

    昌東輕摁推搖杆,航拍器呈直線方向一路向前。

    兩人漸漸屏住呼吸。

    又有一個,再一個……

    每一個相隔都在一公里左右,呈筆直延伸狀,倘若有筆,按照點綴結的話,就是一條直線----而且不止一條,是對稱的兩條,距離他們身側百餘米處,還有一座這樣的土台。

    圖傳最多只能支撐7公里左右,昌東操縱航拍器返航。

    葉流西有點怔忪,直到航拍器降落,她才問昌東:「那些土台子裡,也會有皮影棺嗎?」

    昌東說:「去看看就知道了。」

    ----

    兩個人來到百餘米開外的那座土台處。

    昌東將鐵杴的杴面鏟入土台半腰處,用力一撬。

    結塊的砂礫碎土隨著杴面的拔出紛紛落下,土塵四起,泥灰嗆人,昌東退開兩步,看到……黑黝黝的棺材一角。

    第33章 司馬道

    兩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把這個棺材給弄出來,也就無從得知裡頭裝的到底是什麼。

    昌東順著圖傳屏上的飛行軌跡往裡走了一公里左右,找到第三個土台,鏟豁開一看,又是一口棺材的角露頭。

    航拍器的圖傳距離有限,昌東執拗得很,一定要把這片區域的異常土台分布給找出來,他帶著航拍器往不同的方向走,每隔兩三公里就爬到高處去拍俯視圖。

    葉流西先還跟著他走,後來嫌累,自己隨興停下來休息:能者多勞,一直以來,昌東辦事,只有比她更仔細,她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確保兩人都在彼此視線範圍內,不會走失就行。

    快中午時,兩人停在一處雅丹土台下休息,昌東凝神拼接合成之前拍到的不同照片,葉流西則仰著頭,喝光了自己帶出來的唯一一瓶礦泉水。

    瓶口朝下,倒了倒,眯著眼睛看最後一線細流順著瓶壁往下流……

    昌東頭也不抬,把自己的那瓶扔過來。

    白龍堆中心腹地的積沙比外圍厚,踩上去像一層厚毯子,多是因為風帶沙時遇阻沉積,雅丹土台邊緣處積得更厚,天然形成個斜軟的小沙坡,不講究的話,可以當靠背倚。

    瓶口倒栽進沙堆里,只留瓶子屁股在外頭。

    葉流西把礦泉水瓶拔出來,又扔回去:「還沒渴到那份上……我就是不想浪費。」

    低下頭,無意中看到剛拔出瓶子的地方,薄淺的沙面下,似乎有紋路……

    她伸手想去拂,昌東忽然說了句:「好了。」

    他把自己合成好並加了標記的圖拿給葉流西看。

    這圖做過顏色對比加深,土台用星號標記,一列土台之間以紅色虛線相連,看得分外清晰。

    灰白色的背景里,中心處有兩條近乎平行的紅線,有起有終,並不無限延伸。

    昌東說:「像一條路,土台像路燈一樣,路兩邊對稱分布,橫向路寬在百米左右,縱向是每隔一公里有一個,我數了,一邊十個,一共二十個。」

    那就是有二十個……皮影棺?

    葉流西皺眉:「說是路又不像,像是從路上截下的一段,不知道哪邊是頭哪邊是尾,而且它通往哪呢?會不會是個擺出來的陣?」

    也不確切,中國古代擺陣,好像不是八卦陣就是七星陣,很少這樣平行的兩條。

    昌東看葉流西:「到現在,你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嗎?」

    葉流西之前,他沒接觸過失憶的人,但電視裡不是常演嗎,失憶者在見到關鍵性的場景或者信息時,總會記起些什麼……

    不然劇情沒法推進。

    葉流西失個憶,居然還能失出成就感來:「沒有,我不是普通的失憶,『鋸齒狀』,很難恢復的。」

    她怎麼說都行,網上都搜不到這名目,估計全球就她一例。

    昌東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水流微涼,順著喉嚨下去,並不能給焦灼的心頭降溫。

    再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目前的線索似乎都集中在皮影棺里,怎麼把棺材弄出來是個大問題,這需要更多的人力,但昌東不願意把無關緊要的人牽扯進來。

    葉流西一句話就解決了:「你的車加滿油之後,開進來,撞它。防撞杆派什麼用的?不會連個土台都撞不塌吧?」

    ……

    那麼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

    還剩下最後一件事,他想看看這「玉門關」是怎麼消失的。

    他在沙面上圈圈畫畫,示意給葉流西看。

    「第一次,你白天被鹽殼割傷,流了很多血。我們半夜在灰八營地看到了鬼火和帳篷上的皮影像,之後再無異常,第二天一早離開。」

    接著順利去到了羅布鎮,在鎮上購物洗澡,還遇到了孟今古一行。

    「第二次,是進了白龍堆。你說血滴到了地上,包紮過的傷口,即便流血,血量也不會很多----從當天半夜,肥唐被拖拽開始,怪事一直發生。第二天白天,出去的車轍消失了,豁牙他們發現皮影棺土台。第二天半夜,灰八和兩個手下橫死。」

    到了早上,一切再次恢復正常,東北驢友的大切諾基狂飆著開進了白龍堆。

    昌東說:「加上這一次,目前只有兩次半,我們試著從裡頭捋些規律性的東西出來。」

    「你的血,的確是類似媒介,召喚來的是不是玉門關,現在還不敢下斷言,但至少是會出現異象。」

    葉流西點頭,她親眼看到風頭,想否認也難。

    「異象都自半夜開始,第一次持續的時間很短,第二次,從肥唐被拖拽到灰八死亡,至少24個小時。」

    「第一次出現異象,離你滴血的地方其實很遠,因為你被鹽殼割傷後,我們還趕了一段路,半夜又開車轉移到了灰八營地,中間輾轉百十里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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