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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16:30 作者: 西山魚
    一次。

    兩次。

    次。

    一次次爬起來,一次次的失敗。

    江秩一次次跌坐在地上身體與地面撞擊的悶~哼聲,仿佛敲進孔渝心。

    想到白天江秩幻肢痛發作的樣子,以及現在——

    孔渝在這一刻才清晰意識到江秩失去的是什麼。

    這遠遠不是別人口輕描淡寫的一條腿。

    不知道試了多少次,江秩終於站了起來,但他卻並沒有動,他在月光下站著,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地很長很長,窗外樹被吹得簌簌作響,他卻是想起什麼一般看著自己的影子,他的臉在樹影下忽明忽暗,半響,他才靠著邊的拐杖,一點點的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間。

    孔渝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明白,他這時才走出自己的臥室,客廳已經有些狼藉,光潔的地板上散落四分五裂的水杯。

    也許江秩只是想出來給自己到一杯水。

    可是到最後水杯里也並沒有一滴水,地板上也沒有任何的水漬。

    有的只是水杯玻璃渣上鮮紅的血跡。

    孔渝躡躡腳的把客廳玻璃渣清掃乾淨,不想發出一點聲響,打擾那個人休息。

    這是他僅能做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清掃乾淨後,孔渝想了想,還是端了一杯水,光著腳,輕聲將江秩的房門推開一條縫,確認他已經睡著後,才將這杯水放在江秩的床頭櫃前。

    晚上,江秩床頭櫃的燈是不關的。

    昏暗的燈光下,江秩的眉頭緊皺,似乎連夢也並不安穩。

    孔渝嘆息一聲。準備離開的時候,孔渝看見江秩上有個猙獰的還泛著血絲的傷疤,赫然就是剛剛摔倒在玻璃渣上留下的。

    這樣可不行啊。

    孔渝從客廳翻出消□□水和棉簽,赤腳半蹲在江秩邊,就這床頭柜上檯燈微弱的燈光,一點點輕柔的給江秩擦拭著傷口。

    確認沒有遺漏後,孔渝才又躡躡腳的退出江秩的房間。

    他走之後,江秩睜開了眼睛,看著還塗著消□□水的掌許久沒有說話。

    第二十三章 傅嘉恆

    時間一晃而過,孔渝每天在江家和學校往返,因為沒有傅嘉音,也不用應對肖薇以及傅家,他過得比在傅家好多了。

    最起碼是精神上的。

    江秩晚上很安靜,並不麻煩。

    孔渝會在晚上定幾個定時鬧鐘,定時去給江秩換傷口處的熱敷包,順便看看江秩怎麼樣。

    只是江秩的幻肢痛一直都沒有緩解,而江家除了護工、阿姨和偶爾會來的傅爺爺和傅爸爸,幾乎沒有其他人會來。

    就好像江秩沒有任何親人和朋友一般。

    這天倒是有個孔渝認識的人來看望江秩。

    來人正是傅嘉恆,孔渝名義上的表哥,大伯的長子。

    傅嘉恆和孔渝已經在傅家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上認識了,只是並不是很熟悉。

    畢竟大家有些尷尬,再加上有傅嘉音那個攪事精,孔渝和傅家其他同輩孩子也並不是很熟。

    傅嘉恆見是孔渝開得門有些吃驚,但還是有禮貌的道:「小渝,你怎麼在阿秩這裡啊?爺爺,小叔他們也在嗎?」

    孔渝知道傅嘉恆和江秩是朋友,所以很自然的給傅嘉恆找了一雙拖鞋道:「沒有。江欽姐姐有事必須回公司幾個月,爺爺讓我這段時間住在江秩家,晚上照顧他。」

    傅嘉恆這段時間也消瘦了很多,臉色蒼白,臉頰上還有沒有清潔乾淨的鬍渣,他將一疊類似件的列印稿放左邊上,坐在沙發上。

    孔渝給他洗了個杯子,到了杯熱水道:「你要等一下,江秩還在休息。」

    剛剛江秩幻肢痛又發作了,吃了止疼藥剛剛才睡過去。

    傅嘉恆並不意外,端起杯子,修長的指摩挲著杯沿,苦笑一聲道:「阿秩還好嗎?」

    孔渝一點也沒有委婉,直率搖頭道:「一點也不好。」

    心理上幾乎時時刻刻都在被幻肢痛和摯友離世的痛苦折磨,生理上失去一條腿對江秩的生活打擊是毀滅性的。

    而這種時刻,他的親人朋友沒有一個在他的身邊。包括江秩的姐姐和傅嘉恆——

    他們都沒有。

    孔渝看著傅嘉恆眼睛,又認真重複一遍:「一點也不!」

    「阿秩怎麼可能會好呢?」傅嘉恆自嘲的笑笑,低聲自言自語道,「阿勰也走了,他自己也弄得現在這樣。」

    「這種時候你們做朋友的不應該多陪陪他嗎?」孔渝忍不住道,「要不是你出現,我還以為江秩那臭脾氣之前一個朋友都沒有呢。」

    孔渝是個外人都忍不住為江秩委屈呢。

    江秩這時明明最需要朋友家人的支持和理解。

    而不是一個人在黑夜反覆掙扎,也不是由自己這樣一個近乎陌生人的闖入者去照顧支持他。

    傅嘉恆雙撐額,蒼白的臉頰露出一個難看的表情道:「我知道。」他拿起一直放在他左側的一疊紙,自嘲的翻了翻,問孔渝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孔渝滿頭霧水,那疊稿四個指那麼厚,被放的整整齊齊,但孔渝卻看不見上面的內容。

    顯然傅嘉恆也不需要孔渝回答,他用指翻了翻檔案,扯出一個苦笑道:「這就是阿勰和阿秩的案子。」

    「這些天來,隊裡的兄弟沒有一個人晚上睡得著覺。」他低下頭反覆摩挲著檔案,似乎在看著檔案,但仔細一看,他的雙眼卻毫無焦距,他低聲道:「阿勰和阿秩兩個兄弟一死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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