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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03:04 作者: 玉胡蘆
    俯身瞧見陸梨眼巴巴的在聽,水藍衣領子被自己軋得繃開來一隙風景,模糊透出內里兩顆嬌盈的白梨瓜兒。那嫣紅搖曳,看得人心也生柔軟。他便用唇齒蹭了蹭,又抬頭盯著她道:「本打算送你母子二個出城,過個三兩年再換個身份光明正大回到爺身邊,那時父皇業已近五十老矣,這宮這城,誰手裡攥著權柄便由誰說了算。眼下既非爺生的倒省事了,今夜你隨陸展鵬上路,那孩子便丟出宮送人養罷,省得過個幾年還得切刀子。」說著就鳳目熠熠地盯住陸梨。

    車帘子下靜默,陸梨被他蹭得軟濕濕的,猜一定就是楚恪透露口風了。看著他寬展的肩膀,想起生產的痛與絕望,想起李嬤嬤兜著哇哇哭泣的小肉團遞給自己的一幕,陸梨就咬住唇角,攥拳捶了楚鄒。捶得楚鄒鳳眸一眨,說再打,有多恨你爺便照狠里打,打到你氣出舒坦了為止。陸梨便濕了眼暈紅了腮子繼續捶,後來楚鄒就把她緊緊地箍在一起了。

    這二年兩個人都過得太不易,青天白日枯燈長夜,咽下了多少次隱忍,堅持了多少的苦熬。陸梨抱著楚鄒的脖頸,纖柔的手指摳進他健朗的脊背,說:「不想生的,紅花喝了血也出了,還被他藏下來,等到發現時肚子已經能摸到一個小西瓜,想不要都難了。可聽話,不愛哭鬧,自個兒就能玩一晌午。爺若把他丟出去送人,今生我就和你沒完!」

    楚鄒聽了不禁動容,這莫非不是他的骨肉麼?彼時走得義無反顧,原意要麼帶陸梨遠走高飛,要麼破釜沉舟,竟不知背後還有這一段。

    他便撫摩著陸梨的背,抵在她淡淡花香的肩頭道:「為何當日問你卻不說?去歲四月夢見你在春禧殿裡,一身是血的喊爺的名字,隔天差人回宮打聽,小順子也愣是一絲口風不透。你們一個個苦心積慮把爺推上那個位置,又可知這三丈宮牆下若轉頭不見了你,這宮,那高處的榮華,爺便一身龍袍也都是成空了!」

    可不是麼?隆豐帝當夜薨,他進宮,她落世,一個剛死了人的破院子就能把他四歲的魂兒勾去,為著她一小塊糖糕一片尿布牽纏掛肚;再大點他成了闔宮詬病的煞,她卻為他暖腳窩窩服侍吃服侍穿,小小一個無怨無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著便是為了這一場姻緣的相遇。

    陸梨把臉埋在楚鄒的頸窩裡,答他道:「巴不得天佑能有爹爹疼,巴不得爺抱著他賞花看月,巴不得把世間最好的都給他。可身份擺在這,孩子就見不得光,做娘的捨不得他長大遭人詆毀詬病,也信靠不住爺。蕪花殿裡靈妃等了宣宗一世,可等來的是宣宗封了原本不想要的皇后,生了太子,寵幸了一個又一個新人,最後她尚活著,他卻先駕崩了。這宮牆下的情最不容的是歲月苦熬,倒不如趁著局勢為自個兒多謀劃。」

    楚鄒知她自小長在宮裡,是把這深宮中人情看得透透的。幼小怪她瓜蠢,那是辨不懂這世上雌雄,如今看懂了卻看得太透徹,想要她糊塗也糊塗不來了。

    他想到她的童年只是後悔與心疼,柔聲抵著問:「那便捨得把孩子帶去高麗,做那李玄治的繼子,喊別人父王了?什麼『與卿一遇難忘』,『若能如願,平生當以無憾』,告訴他爺動過的人,此生活著只能是爺的人,死了也只做爺的鬼,沒門兒讓別人染指!」

    玄治是李仁允的字,只在信尾落簽,那是人情交往間一種象徵親密與敬重的所在。陸梨聽著幾個字怎恁的耳熟,不禁訝然抬起頭:「爺幾時看過信了?……堂堂一國皇太子,盡幹這種沒皮沒臉的事兒,快拿出來。」

    那信上難免還有幾句寄託思念的話,想到被楚鄒看去,不禁羞惱著臉就要搜身。

    信是楚鄒叫楚恪去陸梨床櫃裡翻的,只說有重要字據怕是被陸梨拿錯了,反正楚恪人小不識字。那清勁字體情話莊重而纏綿,只看得楚鄒吃味得兩夜沒闔眼,此刻早就被他燒得一乾二淨了。

    楚鄒閃躲著,任由陸梨柔荑般的手指在身上亂摸,驀地那腰帶下的熱被她一觸,灼得他忽然便堵住了她的嘴:「沒心肺的女人,這浮華之上,臉面值多少銀倆?權便是臉面!爺就聽你一句想不想尿炕兒有個爹?」

    ……

    已是酉正過半,街市上到了人群最擁擠的時候,那簾外的熱鬧卻儼然與車廂里隔絕。狹小的空間下只聽見唇齒交含的聲響,剪不斷理還亂。

    風吹得陸梨腳尖有些涼,她吃力仰起一看,才發覺不知何時楚鄒已把她的繡鞋剝下了。他輕含著她的嘴角,指骨覆於她纖長的小腿上游弋,那軟玉般的肌膚帶著天然的花香,人世間至美都潛藏在她曼妙的深處。那是他們多少個深夜相依相融的取暖,是青春抵死的探索與纏綿,她被他揉得疼,後來便羞怯地閉上了眼眸。

    後來楚鄒便問她:「再過三道路口就要送你走了,這一走最快又要二三年。都這樣了還對你爺噁心麼?」

    陸梨低頭一覷,但見他銀緞袍服下赫然一鰻,三道路口怎麼夠他折騰完。她就無力地捶他:「爺不要命。」

    楚鄒卻將她裙尾往上一托:「可她自個兒在對爺說她渴了,好陸梨,誰也不是誰的誰,只要記著你愛爺爺疼著你,很快就能習慣了!」言罷蹙起劍眉,不容分說便驀地侵進。

    那是他們在二年後的第一次好。前年她一個十四嬌俏,他一個青澀十八,也只是做了那短短一個多月的小鴛鴦。這都多久沒有過了,已然帝王英氣十足的楚鄒叫陸梨更為難捱。陸梨牙關咯咯地打著顫,楚鄒只是憐愛而耐心地親著她的頭髮。兩個人都有些尷尬地輕輕探索著,後來便逐漸順暢了起來。

    車輪子滾著馬路往前奔跑,「咚、咚咚----」聽到紫禁城的角樓上遙遙傳來鐘鼓,戌正宮門上鑰漸近,那是老二起兵逼宮的時間。陸梨的腚兒蠕動得也像個輪子,她想停下,可是楚鄒摁著不允。這一幕何曾相似,就好如當年她離宮那夜,十四歲的少年太子箍著她在枕上,外頭多少的危險都置若罔聞。

    那天晚上的楚鄒,俊逸面龐上除了柔情依稀似還有殺氣。車篷內很暗,陸梨在搖曳間迷離地盯著他看,看到他先還是情迷,後來思緒便像飄在深遠的記憶深處,目中漸漸滲透出鋒芒。就如同他曾經威風盛極時的孤寡。

    卻似又矛盾至極,為要抑制住那漸濃的戾氣,對著她的動作忽而便發深邃,旖旎的動響臊得人耳根子紅,陸梨覺得自己應該在那天晚上死過一回。

    一瞬對他陌生到看不懂,只記得在快要被他熔化時,他似乎抵在自己的耳畔呢喃了一句話。楚鄒說:「月下日出,天地陰與陽合。小麟子,你就是爺的尤物,爺便一刻也不願與你再分開!」

    許多年後過去,陸梨再問起楚鄒那會兒「月下日出」,是不是也想謀父皇的反時。楚鄒每每卻只是調侃著略過:「怎麼,是沒當夠皇后的癮麼?」稜角分明的臉上噙著戲謔,一邊說一邊給他們的五閨女穿著小鞋鞋。

    他後來對許多從前的事兒便都不愛較真,如同他帳目上永遠花不光的錢,提起來便都是玩味兒的略過話題。

    只是在那天晚上的之後,很久了宮裡奴才們私下裡議論起來,仍然都還是:「天欽十六年那個元宵,被小九爺那般一氣,若不是顧念著仙逝的母后,皇太子當真生過謀反的心也未必。」

    第203章 『玖柒』午門驚變(下)

    那天晚上的楚鄒沒有弒成江錦秀, 小九楚鄎把他四哥與陸梨偷生的孩子流進了河裡, 使楚鄒錯失了爭分奪秒的最緊要時機----

    酉時過半的紫禁城,御花園裡的晚宴仍然在繼續,張貴妃顯得很殷勤,不時給皇帝倒酒夾菜。皇帝有些生疏, 心底卻又覺暖心與感動。他兩歲時父皇駕崩,隨後禪太子之位伶仃出宮,由十二歲的皇二子楚晟繼任隆豐帝。從幼年到青年一直過得孤惶而省慎,不論後來身邊流連過多少新人,始終在內心深處念著最初潛邸時的幾位妃子。

    只是張貴妃和殷德妃、施淑妃不同, 她們兩個一直是沒有受過大寵的, 張貴妃卻在從前多有得他的寵慣與縱容。他知道她那副對自己皮笑肉不笑的態度,皆是因為後來以為他已不愛她, 愛不了了就便生怨生恨,才會甩他一個眼神都是冷嘲熱諷,她便是這樣的潑辣心性。這麼多年了, 自從孫皇后過世、楚昂因此對她冷落之後, 她便心生了芥蒂,一直也不肯讓彼此好過一點。

    難得偶爾殷勤, 楚昂便也好脾氣:「貴妃今夜布置得辛苦, 孫嬪也很用心。」說著看了看一側的孫凡真,還有她懷裡胖嘟嘟的快一歲的小十二。

    錦秀在旁看著,心裡便不太痛快,不願看楚昂從旁人身上得到暖和慰藉。

    她猜著張貴妃應該又想給自己兒子折騰點什麼, 畢竟這年一過老二都二十三了,連個正經王妃也沒有。拒了戶部尚書的親,皇帝也就對他從此不管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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