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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03:04 作者: 玉胡蘆
    陸梨曉得她喜歡楚鄺,連忙硬掙開楚鄺的束縛。抬手一看,果然兩顆細細的牙印,便蹙眉道:「沒事,我回去上點兒藥就好了。」

    宮裡頭奴才命卑賤,得了病受了傷可沒正經太醫給你治,因此許多都死得早,這也是為什麼隔幾年就得征一次秀女補幾回太監的原因之一。楚鄺掠過討梅,把陸梨的手拿起來瞧。她的手甚白皙,細膩纖長得就像兩株柔荑,叫他看得有些炫目。女孩兒家長大後和小時候真的有太多不一樣,一點點味道都能撩動人心魂。

    見傷口已有紫紅的血點子溢出來,便轉頭對小喜子道:「這蛇怕是有毒,你去我母妃宮裡拿點蛇藥。」

    說著就扣住陸梨的手,將她往百子門那頭帶去。

    「呀----」陸梨正要回頭扯討梅,身子已經被他拽出老遠了,討梅便尷尬地立在那裡。

    李蘭蘭挽著孫凡身走過來,眼裡好不得意,酸溜溜道:「瞧著自己喜歡的人卻對自己的姐妹好,這種感覺不好受吧?」

    她自己這麼說,心裡一定也沒少嘗這滋味。討梅輕蔑地反駁回去:「沒見陸梨受傷麼?殿下宅心仁厚怎麼了?」

    「呵,好一個宅心仁厚,我可記得你上回燙傷了指頭,他也沒正眼賞看你一眼。」李蘭蘭聽了越發冷笑,拂了拂綺麗的袖擺往階下走:「這和受傷可沒關係,她在你跟前裝作心止如水,可她在貴妃宮裡受著什麼恩惠?每回她在景仁宮伺候,二殿下就必來,你看不到罷了~」說著帕子捂住嘴,嗤嗤笑著打道回宮了。

    討梅滿腔的話頓時被她噎堵在胸口,氣得想要衝上去。春綠連忙拽住她,柔聲勸道:「算了討梅,陸梨她不是那樣的人,別上她兩個的當了。」

    討梅努力平息著,想了想也覺不太可信,若真如她們所說,上一回貴妃為二殿下選侍女,陸梨就不會生病不去了。便自我寬解道:「自然不上當,這種挑撥離間的拙劣手段,也就她李蘭蘭做得出來。」

    ~~

    小喜子一路往景仁宮裡跑,一路暗自腹誹,自個主子爺也真是絕了,為了能和美人搭上訕,寧可放任她被毒蛇咬。

    打咸和左門跨進去,張貴妃正在主殿裡和宋夫人楚妙說話。楚妙著一襲霜色杜鵑底對襟褙子,綰一彎牡丹髻,三十二三歲的年紀依然保養得珠圓玉潤。這些年宋岩對她一心一意,院子裡除卻那一個通房,再無納妾,叫滿京城世家貴婦們沒有不羨慕。身旁坐著十四歲的宋玉妍,穿著粉色斜襟褂子搭蓮青的馬面裙,圓臉兒明艷動人。

    這是自老二回京後,楚妙第一次帶兒女進宮來拜訪,此前都是宋玉妍自己來,進來了也只能是找長公主。楚妙不許她私見楚鄺,宋家老太太過世有二年了,如今楚妙管著女兒,可沒得讓她亂撒嬌。算起來時間不長不短,兩個月,不顯得太熱絡,禮數上也不欠周全。

    宋家是最會做人的,張貴妃心中早就有數,只笑笑道:「玉柔那小子人呢?這眨眼又已半年不見,進宮了倒先鑽得沒影兒。」

    宋玉妍就噗嗤笑:「弟弟還能去哪兒?宮裡他惦記的就兩個人,不是去西北角找廢太子,就是尋他三公主去了。」

    說到宋玉柔,打那年冬天早上在乾西所門外,看到被燒焦的小麟子抬走後,回去就大病了一場。燒得叫不醒哩,眼看著耗不下去了,去廟裡請了大師來,說是孩子命里去了一半,傷著魂根兒了。宋老太爺可是把這個孩子當成寶的,一連氣做了幾場法事,花了不知道多少銀子。因為記起當年是從廟裡抱回來後身體才轉好的,就又給送了去,這三年多來都是在廟裡住半年,回來過個年又去。

    眼下六月剛回來沒幾天,一回來就鬧著要進宮了。對著穿衣鏡子換了好幾套衣裳,一進宮就貓去公主所那頭了。楚妙不用想都知道他去找誰,那三公主楚湄生得倒是乾淨婉約,但奈何是個半聾子。一戶人家,可以閨女兩個都嫁皇子,但皇帝絕不許公主嫁你兒子,皇子又娶你女兒。左右現在還沒到時候,楚妙暫時也就放任著不去管他。聽貴妃這麼問,便謙遜笑答:「廟裡頭住了幾年心野了,管不住他,叫娘娘見笑。」

    正聊著家常,抬眼見小喜子急顛顛進來,張貴妃便問:「做什麼猴急猴急的,吃了火藥怎的?」

    小喜子瞅了一眼楚妙母女沒說話,張貴妃示意無妨,他這才哈著腰道:「那個叫梨子的小宮女在御花園被蛇咬了,殿下叫來問問娘娘有沒有蛇藥?」

    張貴妃聽了臉上就溢開笑,他們宋家拿捏著老二不戀女色,便一年一年悠哉地耗著等老四的結果,這回就偏叫她聽聽自個兒子開了竅。

    張貴妃就偏對楚妙道:「我這老二也是奇了,當著我面吧,對那丫頭冷眼冷臉的,我倒還當他有多討厭,不敢往他跟前送。這背著我吧,倒又關心上了。得,倒還真有一盒,你叫鄭嬤嬤取給你便是。」

    「聽著鄺哥哥這會兒可在御花園裡?」一旁的宋玉妍坐不住了,也不顧母親在剜眼睛,連忙討嬌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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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時末了的光景,夕陽在朱紅宮牆上漾灑著橙光,像把人也照得通身金黃。西六宮這頭有些餓得早的太妃們已經叫膳了,三兩個御膳房送膳太監弓著蝦米背走過去。楚鄺扣著陸梨的手,陸梨碎步小跑著,心裡其實是不願意被人瞧見的。不時有宮人悄悄看她,被二皇子一眼天家威嚴瞪下去,又立時把頭一低拘謹走開。

    打崇禧門下過來一人,十四五歲的少年公子,著一襲玉白竹紋團領袍,發戴同色玉冠,生得面白而書生俊氣,隻眼底掖著絲不羈與狡黠。楚鄺走得快,陸梨險些撞到他,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回頭看了她三眼,然後摸著牆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咸熙門。

    臭小子,見著自己也不打招呼。楚鄺認出來是宋玉柔,便扯了扯嘴角,問陸梨:「看什麼,可是你認識的麼?」

    陸梨被楚鄺握得骨頭生疼,連忙收回眼神:「奴婢和主子身份有別,殿下別扣著奴婢的手了。」

    楚鄺便把她鬆開,抵在身後的牆面上:「不是我要扣著你,我若鬆開你穴位,那毒就要往裡滲透。三日後你如何考試,繼續煮那破粥巴結我的母妃和父皇?」

    他說話始終是帶著一抹諷弄與調侃,並不準備這會兒就認出陸梨。認出來倒不好玩了,今後必定躲著自己。他這回要裝著不認識她,讓她著迷上自己,待把她壓下去時再一絲不掛地挑穿她。

    貼得這樣近,那上挑的眼梢和略厚的上唇,在經過這些年的軍營打磨後,變得更加的獷冽與男兒味。又和小時候一樣,總是把陸梨看得心噗通通跳。陸梨也不曉得他認沒認出自己,兀自淡定地垂下眼帘,避開楚鄺的目光:「容奴婢自己把它吸出來。」

    她生得真是美極了,也不曉得當年是誰人偷生了她,竟把她生出這種說不出的味道。這會兒似因為中了毒,臉色有些蒼白,又使人想起那纖細的小女孩兒模樣。

    楚鄺凝了凝,心中頓生出一抹奇怪的憐恤,便把她的手背放在唇邊吮吸起來。

    他的動作和楚鄒是不一樣的,楚鄒那天吸得很溫柔小心,生怕使陸梨疼。楚鄺卻是霸道氣十足的,陸梨被他吸得手背發麻,臉頰就泛開不自在的紅暈。

    楚鄺暗自看得滿意,吸了吐,故意裝糊塗問她:「你打哪兒來的?本王竟聽不出你口音。」

    陸梨尚不及撒謊說江西,便看到那頭小喜子慌裡慌張地跑過來。楚鄺順勢看,很有些懊惱地問:「我母妃說了什麼?」

    「倒也沒說,只說叫爺快點回去,有熟客人在。」小喜子擠眉弄眼。

    這是他主僕二人之間的暗語,楚鄺就知道必定是宋玉妍了。這話在暗示自己快點躲開哩,那丫頭粘人,正在後頭追著來。

    他是不想理宋玉妍的,當年那般落寞不得志時,他是有考慮過順從宋玉妍的,但西二長街上宋岩夫婦那一回對他的輕視卻叫他薄了自尊。

    楚鄺便從袖中掏出帕子,給陸梨撒了些藥粉纏上:「這藥瞧著就不管用,先敷一晚上,隔日我叫人給你送好的。」

    說著打前頭與小喜子往嘉祉門裡穿過去,躲外朝清淨去了。

    傍晚的咸安宮裡靜悄悄的,楚鄒正坐在廊檐下餵著鳥兒,瘦削的俊臉上目光泰定。

    破舊的殿宇下容易扎鳥窩,那母鳥生下兩隻雛鳥不見了影子,雛鳥鎮日餓得在頭頂上吱吱叫。楚鄒嫌吵,便叫小榛子捅下來,把鳥巢擱在茶几上養著了。

    宋玉柔袍擺一拂一拂地走進來,進門瞧見廢太子院裡掛著一套素白中衣,他的表情就有些窘----都病了還,也忒不安分。

    兀自裝模作樣道:「方才我撞見二皇子手裡攥著個姑娘,這會兒正抵在牆根下說話,回頭我那痴呆姐該哭了!」他小時候不叫宋玉妍姐姐,興許這幾年總分開,倒把姐姐叫得順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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