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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9:03:04 作者: 玉胡蘆
    小麟子被夾得過不去,勻出一手摳楚鄺的靴子:「二皇子殿下夾著奴才的屁股了。」

    哼,他不應,笑笑著輕啟唇齒:「你自己擠過去。」

    小麟子把腰兒一甩一甩,那圓丟丟的肉糰子終於蹭得他臉頰不自在,卻兀自堅持著不鬆開。幾個世子在邊上看,默默覺著氣氛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來個究竟。

    「嗚嗚~」努努擠過去,幫著小麟子在後面拱,被楚鄺踹了一腳:「滾邊兒去,沒活物比你更髒。」

    小麟子呼吸一暢,這才從他的胯下爬了出來。

    楚鄺蹲在她面前:「以後見了本皇子還躲嗎?」

    小麟子搖搖頭。

    楚鄺叫她抬眼睛看自己。

    小麟子被迫抬起下巴,眼帘還是垂的。楚鄺被她的奴相撩得很是燥惱:「要是見了本皇子還躲,就叫你舔這個。」他說著,把食指湊到她的唇瓣上,小麟子觸到一股澀澀帶香的味道,她惶錯地抿了抿。

    一瞬柔軟濕潤的詭秘……楚鄺猛地撩袍子站起來,嗓音低冷:「數三聲,從本皇子跟前消失。」

    呼呼----,涼風迎面刮,小麟子腳尖不敢點地,跑得小胸脯氣喘吁吁。

    沒命兒地往廣生門外鑽,一腳跨出門檻,前殿大公主動身了,宮女從景和門內魚貫而出,手上捧著大紅刺繡的褥子毯兒;太監用扁擔挑著妝奩寶箱,悠悠蕩蕩地從她面前經過。

    她再回頭一看,巷子裡空空,卻哪裡還有二皇子他們人在?回去老太監問她手怎麼了,她也沒告訴他自己剛才鑽人褲襠兒了。

    第60章 『陸拾』壽昌王封

    長公主楚湘出宮前,靠在孫皇后的肩膀抹了許久眼淚。她對於這樁婚事,原是渴望、矛盾、割捨不下而又死寂的,原以為必然像當年發喪的小五弟一樣,靜悄悄地從西華門送出去,哪兒想卻得如今這般榮光。乾清門外嫁禮綿延,車馬、貴胄禮物九九,儀仗具列,燈炬前引。這是她此前想也不敢想過的,心中對她的母后不禁心存感恩又體恤。

    孫皇后不讓多靠,笑著打趣她,嫁出去了又不是再不回來。楚湘便叮囑弟弟要好生照顧母后,又對楚昂與孫皇后行了叩拜大禮,戀戀不捨地上了婚駕。

    出宮時蓋頭一罩兩眼紅紅,九日後歸宮謝恩,顏頰上的嬌粉卻是瞞不住。駙馬在乾清門、內右門外行完禮,孫皇后叫小兩口進坤寧宮小坐。左右各坐一邊,楚湘穿一抹緋紅對襟吉服,及腰青絲綰作牡丹髻,並著手面端淑有禮地坐在右側官帽兒扶手椅上;楊儉坐在正對面,著大紅圓領袍服,玉冠下顏面謙雋溫雅。一個十五,一個十八,算起來其實也不小了,忽而眼神對一對,立時含情避開,看得出來小兩口新婚燕爾,相處得是極舒洽的。

    孫皇后盡收眼底,私下裡其實已叫李嬤嬤問過陪嫁的宮女,只道駙馬爺對大公主體貼備至,早起對鏡梳頭插釵,日間同在書房品詩作畫。孫皇后想起這個自小懂事清淨的女兒,心裡總算是寬慰的。

    大奕王朝公主出嫁後可由宮中撥款建府,駙馬爺終生享受俸祿。

    楚昂下了朝過來,修偉身軀端坐在正殿的錦椅上,問是否考慮搬出楊府,移至南池子外閒置的一座王府獨住。

    楊儉謙恭應答:「祖父喜熱鬧,三代共聚一府並未分門。母上與父親亦怕人多,擔心公主有否不適,一切但憑皇上與公主之意。」

    說著笑眸望向楚湘。他坐得端正,年輕的臉龐上五官白淨溫和,不顯山露水的世家貴子風範,聽說文章學問在京中亦是佼佼有名,楚昂對這個駙馬是認可的。

    楊家家風雖嚴謹,府上氣氛卻不冷肅,雖則人多,各房姑嫂妯娌間卻是和樂融融的。楚湘已許久未曾經歷過這種煙火氣息,更莫說還有幾個可串門的活潑小姑,長輩們對她亦是有禮有親。她心裡是不想搬的,便矜持道:「兒臣倒是很喜歡楊家,就不要搬動了。」

    她在宮中時是謹省慎微的,出嫁這幾天再回來,舉止笑談間卻變得大方有度,頗有從前她母后在王府時的風範。孫皇后自此很為女兒放心,便含笑應下來。

    那廂小夫妻兩個目光交匯,隱隱情愫流淌。孫皇后收回眼神,餘光瞥見皇帝在偷覷自己,她發現了也任由他看去,瞥過頭不搭睬他。

    入夜的坤寧宮靜謐如斯,案台上點一盞黃燈裊裊。亥時末了地磚清涼,楚昂有些咳嗽,沐浴完穿著明黃色的單衣單褲,修勁身軀靜坐在床沿上。

    孫皇后給他進了一盞銀耳百合羹,煲得軟糯瑩白,入口甘甜清潤。同樣的食材,從前翊坤宮周雅也給他端過,用了幾個月不見好,孫皇后調理完這些日子,倒是基本消得差不多了。

    楚昂是離不開孫香寧的。

    到了熄燈的時辰,殿角瓦檐下燈籠幽黃下來,宮人悄悄退出內殿。花梨木鏤雕彩鳳戲珠的四角床榻上,帷帳把內里風光半遮半掩,兩個人在錦褥下宛轉糾纏著,木支架子隱隱發出輕響。孫皇后臉容上暈開迷離的紅雲,從前都是她貼迎順承,一切以服侍他盡興為滿足;如今心淡了,她不會愛他再更多一點,彼此之間反而平等下來,又或者說是他取悅她更多一些。因著這份取悅,便生出了一股陌生的、相纏相殺的苦痛來。

    到最激烈的時候,連他也執迷失控了,扣住她肩膀發出喑啞的低喘。這些於彼此間都是跨越不過的鴻溝與美妙,他已經一連許多日沒有踏足東西六宮,那個懷了身孕的周雅他也未曾光顧過。這天晚上的楚昂,只是一遍一遍反覆親著孫皇后的耳鬢:「稚子離家,幼女初長,你所失去的,讓朕再補償你一次吧。」言罷猛地將她抬起,孫皇后嗯一聲低嚀,便被他傾注得魂若脫力。

    光陰如白駒過隙,在紫禁城的紅牆根下遊走,楚鄒每日忙碌著他的太子生活。三月的節令,時而從城外刮進來塵沙,他的哮喘隱隱又有點作祟的苗頭,這讓他很煩躁。東宮這撥奴才,哪一個都支著耳朵豎眼睛,捕著一點風吹糙動就獻殷勤。看著倒不像是真怕他病,是巴不得他病了好有機會得著他抬臉。

    醫書上說「筋骨通達百病祛」,他近日除了上午聽方卜廉授課,午後在聖濟殿裡看會兒書,傍晚的時候便跟著宋岩學擒拿打摔。時而他的父皇也會命他去聽早朝,或是坐在金鑾殿的屏風後,或是立在養心殿的龍案旁,父皇叫他觀察那些大臣們的言行表態,卻不說具體觀測了做什麼用。元旦奉天殿前的皇儲冊封,提前讓他在八歲時結束了少年的安寂,如今的楚鄒再沒有多餘的閒隙去顧及其他。

    忽然有一天,皇長子楚祁便要出宮建府了。

    父皇封了大哥為壽昌王,授金冊金寶、歲祿萬石,又賞賜兵家護衛兩千。除此之外,更把從前的裕親王府賜予他作為府邸,三月底的時候挑了個吉日從東華門出宮。

    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已經長成翩翩雋雅的修長雛形,只是眉間卻散不去寂廖與憂思。楚昂第一次正面拍了拍長子的肩膀,然後對他道:「你是朕優秀的兒子,但治國不能只懂守成,許多時候需要破與立。朕除了那個位子不能給你,其餘的皆可保你一世無憂。」

    確是一世無憂的,就如父皇他自己,繼位後任幾位皇叔挑釁,皆按捺著容忍他們活命。將來四弟楚鄒若登了基,一樣可保兄弟幾個安生立命。

    賜予的府邸是皇帝登基前的潛邸,老管家何榮跟著出宮,這於一個皇子而言,已經是最大的賞賜,楚祁並不能說什麼。

    第61章 『陸壹』你不上心

    那天是個刮沙天,巳時的東華門矗立在略帶昏黃的晨霧中,守門的禁衛軍頭戴尖頂飛碟帽,黑色番服在風中凜凜,就如同五年前自己剛入宮的那一年。

    身穿大紅蟒袍的壽昌王楚祁,對著東華門是長舒一口氣的,帶著點空愴與如釋重負。修挺的身軀立在車駕前,轉過身來對楚鄒道:「在這座皇城裡,爬得越高的,摔下來越慘烈。不定因素太多,未來還有許多年,四弟須走得步步謹慎。不要因為自己……再牽累其他人。」

    小他五歲的楚鄒已到他肩膀,聞言點點頭:「知道了,以後找個對自己好的王嫂,不要把日子過得太孤寂。」

    楚祁蠕了蠕嘴角,也說不出什麼,只是定眸看了他一眼,其實是有些愧疚和難以言訴的。最後道了句「照顧好母后」,修長身軀便跨坐上馬背,頭也不回地出了宮。

    背影帶著少年的清逸,馬蹄聲穿過門下甬道,在南街外漸行漸遠。

    皇宮是一座奇怪的存在,它奢靡富麗給你尊崇卻也把你扭擰。進來了怨被這十米紅牆圍困,怨這裡面充滿這個充滿那個,真等到那天你可以出宮了,卻空空,永遠被它冷漠排除在外,沒有資格再住進來。

    而楚祁走得並不留戀。

    楚鄒站在東華門內久久地看,想起幼年時心心念念等待出宮建府的那一天,如今哥哥出去了,而自己卻是那個將要一輩子困在這座皇城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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