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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56:52 作者: 安以陌/水蠍佳人
以陌身體一震,一把推開了陸韶遲,把自己埋在被子裡。她緊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肯說。看著她這樣恐懼的樣子,陸韶遲的心猛地抽痛。
對於那來不及參與的過去,他不想追問。
對於將來……,他和以陌還有多少天的將來?
第二十三章 一往情深 (一)
情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個天使?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早已經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陸韶遲俯下身子,淺吻她的額頭。其實,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這三個字彌足珍貴,我又如何能夠不珍惜?……
醫院床頭的掛鍾,滴答滴答地響著。
以陌在他懷裡睡著的時候,陸韶遲想起了肖仁心。她甩門而去的時候,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從來沒有想過,以陌的過去會和她有什麼關係,但他卻不得不懷疑,如果一切真像以陌說的一樣,那肖仁心絕對不可能從私家偵探手裡取得她在倉庫拍的那些裸照。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里盤旋,當年的事情,會不會和母親有關。那個說要幫以陌的母親找醫生,那個和仁心醫院院長相交甚好的人到底是誰。
一個人,怎麼可以狠心到這種程度。究竟是什麼原因,要讓他們對一個高中生下手?他不敢想當時只有十幾歲的以陌,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楚。差一點被人□,被逼拍裸照,被人毆打,威脅,最後還被人中傷,拋棄。她心裡那麼苦,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哪怕被人冤枉被愛人誤解,她也只能強忍著不透露一個字。那時候的她,不過是個孩子……
他深知母親的個性,絕不輕易妥協。她是個極要面子的人,會將一切做得漂漂亮亮。即便要對付誰,也從來不需要自己出手。她手中的那些照片,足夠給以陌最致命的一擊。
下一步呢?他若不放棄,她就不會罷手。
稀薄的寒氣,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結了層白霜。以陌咬著唇,固執地蜷縮在被子裡。陸韶遲企圖讓她放鬆,卻發現她戒備地收攏了身子。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依然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中,是剛才肖仁心留下的一疊照片。他一張張地看著,照片裡的女孩,髮絲凌亂,清澈如新生的孩童的雙眸里寫滿了驚恐,那咬唇含淚卻不肯哭泣的樣子,堅強得讓人心疼。她白皙的皮膚上,是深淺不一的傷痕,即便是被羞辱,她也始終流露出那自尊的表情。
從前的她,和現在比起來,幾乎沒有變化,鉛華濯淨。唯一的區別是從前的以陌,有著肉肉的娃娃臉,她長得很甜,嘴角在不笑的時候也自然地上彎,如蜜糖般讓人沉醉。而現在……,陸韶遲目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心不由得淺痛。
其實這麼多年,以陌從未改變。還是帶著學生氣。會撒嬌,會生氣,會小心眼。不喜歡辦公室應酬,常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喜歡用自己孩子氣的方式去處理問題。是他太粗心,沒有發現,以陌從來沒有走出過從前,她一直活在記憶里。她愛的人早已不在,她的朋友都在成長離開,只有她自己,留在原地,固執地拒絕長大,拒絕走開。
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個天使?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早已經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陸韶遲俯下身子,淺吻她的額頭。其實,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這三個字彌足珍貴,我又如何能夠不珍惜?
醫院床頭的案几上,是泛黃的都市報。報紙上有著慫恿的標題,配圖加文字,極具賣點。圖片中的女孩,神色之間尚帶著懵懂,她單肩背著一個雙肩包,和一群男人拉扯中,坐上了一輛賓利車。之後是連環的偷拍圖片,豪華酒店,紙醉金迷。衣衫凌亂的女孩,死命地拽緊了自己的胸口,走在一群男人之間的時候,她把頭埋得很低,那單薄身影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
陸韶遲輕輕地用力,報紙在他泛白的指間枯萎,皺成了一團廢紙。他可以想像出那些記者怎樣地道貌岸然,請出心理學家分析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學者們口口聲聲說著大道理,談古論今地講著中外各地的援助交際。而所謂的關懷,都成了指控,安以陌就是那迷足深陷的不良少女,等待著各位專家學者道德衛士的拯救。連審判都沒有,就直接定了罪。
人言可畏,陸韶遲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鼻樑。六年了,她比從前還要清瘦,幾乎一個巴掌,就能覆蓋她整個輪廓。他不敢想像,那段時間,她是如何活下去。不過是個高中生的她,如何去面對那些逼問和指責?這些記者,下筆如刀,她必定是體無完膚。
給他看這些照片,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而並非想讓他猜忌。肖仁心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兒子,她知道他不可能放棄,所以,這些只不過是警告。如果他繼續,以陌將會面對更多難堪的事情。
可是,她錯了。
她不了解如今的陸韶遲。以前的陸韶遲,善於將一切隱藏,萬事會權衡利弊,會妥協成全。可認識了安以陌的陸韶遲,不可能,也絕不可以放棄以陌。以陌,是他唯一不可讓步的堅持。
看到這些照片,他只會心疼,會憐惜,會更加的珍愛。
他只恨自己來得太遲,不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走入她的生命里。那麼將來,他不允許她再受任何傷害。
他抿緊了唇,拿出手機,飛快地按了幾個號碼。
「喂,李部長嗎。對,我是韶遲。聽說您最近抱孫子了,恭喜恭喜。沒什麼,您是我爸的老戰友,晚輩問候一聲應該的。對了,您的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明天想約您吃頓便飯,大家見面詳細談,我已經定好了君悅,到時候您一定要賞光。」
打電話的時候,他依然微笑。可掛斷電話的那一刻,房間的空氣似乎也隨著他瞬間驟冷的表情而凝固。
「喂,我是陸韶遲。替我在君悅定好酒席,全部按最貴的標準。明天,我要全雲澤所有報社、雜誌社的主編、電視台、電台的台長都到場!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刻去辦!」
他陸韶遲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以陌,他們欠你的,我會讓他們一個個雙倍奉還。
第二十三章 一往情深 (二)
「韶遲,我們結婚吧。」
窗外的雨下得稀稀朗朗,車輛帶起水霧,騰了一馬路。深秋的雨不大,風卻颳得很猛。細密的雨絲被甩在辦公室落地玻璃窗上,嘩啦啦地往下墜。陸韶遲定定地站在窗前,單手插在口袋中,背對著身後的人,沉默不語。
他不說話,大家也不敢出聲,誰都知道陸主任心情不好。
「為什麼約不到雜誌社的主編?為什麼電視台的領導全部都忙?吃飯時間忙什麼?」
砰!辦公桌上的雕漆筆筒被他狠狠地甩到地上。被訓斥的人嚇得哆嗦了一下,平時溫文爾雅的陸主任發起脾氣來,簡直和院長大人有得一拼啊。
「陸主任,我可以再約----」宣傳處的小幹事擦了擦汗,面前的男人陰沉著臉的樣子,簡直比午夜凶鈴還恐怖。那冰冷的目光至少輕輕一掃,他就後背發涼。
「再約?對著院長你也是這麼應付的嗎?打電話給你們主任!」
「主任被院長叫去辦公室了。」
陸韶遲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弧度里斂著危險的氣息。他的手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上,手指慢慢地握攏,指關節因為用力,泛起了青白色。文件紙也因為他掌心的力量,皺巴巴地擰成了一團。
咔!紙張發出輕微的碎裂聲,陸韶遲這才鬆開了手指。他清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窗外的陽光在他墨色的瞳中沉澱出料峭的寒意,不怒自威,說的就是現在的他吧。
不,他很憤怒,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的陸主任,很生氣。
「我現在就再打電話去電視台----」
「不用了。即便打過去,他們也沒時間陪我吃這頓飯。」
陸韶遲抓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甩門出去。一路上他走得飛快,差點撞翻小護士端著的托盤。直到他憤怒地衝進院長辦公室,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這個人莽撞的人,是陸韶遲。
「是你,讓記者們不赴我的約?」
肖仁心正在看醫院的財務報表,見到兒子進來,她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夾。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如果你是在跟你的母親說話,你應該懂得禮貌。如果你是在跟院長說話,你應該懂得恭敬。現在你這麼推門進來,別人會認為我肖仁心的兒子沒家教,也會認為我們仁心醫院的醫生沒素質。」
她理了理身上的套裝,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她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從容和涵養。
「我不是來跟您討論這些的。你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從來沒想過要阻止你和記者們吃飯。因為我根本沒想到,我的兒子會為了個jì女,不僅僅動用了你父親的社會關係,驚動了宣傳部長,而且還企圖賄賂各大媒體的負責人。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把你送去國外讀書,我讓你從小就學會隱忍,你都學了些什麼啊!」
「這麼說,真的是您做的。我很遺憾地告訴您,您做再多,我都不會退步。從小到大,我都沒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這一次,我只會走自己的路。」陸韶遲甩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站住,你給我站住。」肖仁心猛地撐著桌子站起來,陸韶遲卻並沒有停下腳步。
看著陸韶遲消失在門口,肖仁心有些氣急敗壞。她狠狠地抓起電話,迅速地按下幾個號碼。
「你說電視台那幫人很忙?是不是忙著陪韶遲吃飯啊?我不管,你要把他們約到。總之,不要讓安以陌這個女人再纏著韶遲了。」
她放下電話,胸口起伏。該死的,這女人簡直陰魂不散!自己死了,還指示自己的女兒來騷擾她兒子。宣傳處的人也不知道怎麼辦事的,連幾個記者都約不到!
……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陸韶遲回到以陌的病房。
陽台的窗戶是開著的,風夾雜著雨水卷進房間。病房裡已經是一地的水,以陌赤腳蹲坐在地磚上,腳已經凍成了青紫色。濕漉漉的窗簾,拍打著她的身體,隨著風,舞得有些猙獰。她安靜地坐著,雙手環在膝蓋上,頭扭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陸韶遲再也忍不住,大步地走上去,將她抱住。
她滿臉是水,不知道是雨還是淚。窗外天黑壓壓地,雲朵低得仿佛下沉的鉛塊。可天色再如何不好,也不及此刻陸韶遲的臉色陰沉。
「你想幹什麼,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個病人。你希望自己病還是希望自己死?安以陌,你給我清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