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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56:52 作者: 安以陌/水蠍佳人
    「全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以為不去想就沒關係。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好了?」她低聲呢喃,那一刻,她的確希望自己死去,不去想,不去聽。

    「我女朋友需要看醫生,如果你們還不讓開,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看到以陌的情緒越來越糟,韶遲打橫抱起她,那些記者還想再攔著他。卻發現他犀利的目光,透著危險的信息。

    「陸韶遲醫生,你這樣維護她,是否證實了我們的猜測呢?」記者們不甘心地將矛頭轉向他,企圖在他的私人作風上大做文章。懷裡的女孩已經是半昏迷狀態,陸韶遲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猜測?這是誹謗。我是仁心醫院的醫生,你們現在阻止我的病人進行搶救,請你們立刻讓開,否則我會報警。」陸韶遲話音剛落,警笛聲就響起來了,眾人慌亂地散開,韶遲有些疑惑地回頭,仁心醫院的院長肖仁心正站在醫院門口。

    「我已經報警了,這裡是醫院,不是記者招待會。你們已經妨礙到其他病人了。」肖仁心冷冷地說道,她的目光掃過陸韶遲和他懷中的以陌,眼中難分喜怒。

    第二十二章 不堪回首 (四)

    對於將來……,他和以陌還有多少天的將來?

    醫院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濃烈的藥水氣味。以陌往陸韶遲懷裡鑽去,她害怕這個味道。有些記憶已經淡得沒了痕跡,可有些氣味,卻註定刻骨銘心。

    醫生要來給她檢查,可剛碰到她的身體,她就顫抖不已。她急促地呼吸著,頭深深地埋在陸韶遲的西裝外套里,陸韶遲只能輕聲哄著她。她臉上有晶瑩的汗,身體卻毫無溫度,那孤惘的目光投向他,眼底的絕望像根極細的繡花針,扎入他心底,錐心刺骨地疼,可卻找不到傷口。

    「你別走,不要不理我。」她像一個孩子一般苦苦哀求,那卑微到塵埃里的姿態,是他未曾見過的。

    「我不走,乖,我給你打針,然後你睡一覺好不好?」陸韶遲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他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他要她看著他,他要她心安。

    「那,睡醒了,你是不是就不在了?」她不確信,她是否會被再次遺棄。每一個曾經對她好的人,最後都是厭嫌地轉身,將她獨自留在黑暗裡。

    「不會,我保證,你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

    陸韶遲望著以陌,卻捕捉不到她的眼神。她固執地將自己封閉在回憶里,脆弱得如同一個嬰兒。

    護士給她注she藥物,針管扎進皮膚的時候,以陌戰慄了一下。不像以前一樣撒嬌著說痛,不像以前一樣抱怨護士的注she技巧不高,不像以前一樣大聲說著陳楚洋欺負她,只會讓她打針,她太乖巧。以前那個耀武揚威活蹦亂跳的以陌,像只脫了線的玩偶一樣機械麻木。這樣的小心翼翼,低聲下氣,不僅讓他心疼,更讓他害怕,他害怕她走不出夢魘,永不醒來,他害怕失去。

    「這裡有護士就行了,韶遲你跟我進辦公室,我有話對你說。」身邊面色陰沉的婦人終於忍不住開口。她神色中已經有些不耐,那命令的口吻讓陸韶遲不由得皺起了眉。

    「我要陪著以陌,如果她醒過來看不到我,她會害怕。」

    「這個女人瘋了,你也打算陪著她一起瘋?」

    「她沒有瘋。瘋了的是外面那些人。我不想和您討論這個問題,病人需要休息,請您先出去。」陸韶遲將以陌抱上床,他淡淡地回答身後的人,連頭都沒回一下。

    「你這什麼態度!從小到大你都沒有忤逆過我,現在你為了個女人跟我大呼小叫的頂嘴?我養你多少年?你認識她幾年?你了解她嗎?你知道她都幹過些什麼嗎?」

    「對不起,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您嚇著以陌了。」聽到肖仁心的咆哮,以陌往被子裡縮了縮。

    「以後再說?你知不知道那些媒體怎麼寫你的?我肖仁心的兒子,醫院的心外科主任,居然和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糾纏不清,你讓我怎麼面對那些閒言碎語?」

    「以陌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您未來的兒媳婦。」陸韶遲顯然不滿她的稱呼。

    「你為了一個□,這麼對我!兒媳婦,不可能!我肖仁心絕對不允許我兒子娶一個jì女!」

    「夠了!」陸韶遲一聲厲喝,打斷了母親的咆哮。他看了眼立在門前的母親,眼中泛著血絲,額頭上青筋也微微突起。肖仁心似乎被這樣的陸韶遲給嚇住了,她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不是jì女。」

    「她不是jì女是什麼?她就是個下賤的女人,她貪圖你的錢財,她為了報導不擇手段甚至利用你!」

    「好吧,她是jì女,您兒子是嫖客,她下賤,我也高貴不到哪裡去。如果在您眼裡,我們的關係就是一場交易,那我告訴你,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被她利用。」

    啪!清脆的聲音在病房中裂開。陸韶遲冷笑著抬頭,青紅色的指印在他臉上逐漸清晰。肖仁心看著自己的手,她……居然憤怒到打人。

    以陌猛地睜大了眼睛。她不是看不到,不是聽不到。陸韶遲從來沒有這樣憤怒地和別人說話,這樣的韶遲是她所不了解的。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那個看起來斯文的女人,會憤怒地給他一巴掌?她不想聽清楚,可他們說的一個個字,都那樣的清晰,她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她是jì女,是個下賤的女人。

    不!她不是jì女!她不是!

    「你看看這些裸照,這是一個好女人拍出來的照片麼?幸虧這些照片沒到那些記者手上,不然有她受的!她爸爸收受賄賂,最後警察找上門就畏罪自殺,現在她又盜竊醫院病人的資料。這樣的女人,你還維護她!」

    「媽媽,您知道些什麼?」陸韶遲警覺地看了肖仁心一眼,她丟出來的照片,每一張都很露骨,看得他手都在發抖。她怎麼會有這些照片,以陌的從前她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你現在是在質問我?這些照片是私家偵探給我的,不錯,我是派人調查她,那也是為了你好。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值得你把一切拋下飛去美國搞那個見鬼的研究。」

    「謝謝您為我好,謝謝您的那巴掌。」陸韶遲嘲諷地笑了笑。

    「你簡直不可理喻!」肖仁心又氣又怒地舉手指著陸韶遲,氣得手都開始打顫。她看著安靜躺在床上的以陌,眼神很複雜,咬牙切齒的,仿佛是在看著多年的仇人。

    「果然是狐狸精生出來的,這些男人一個個都瘋了。」她咬牙切齒離開,將病房的門甩得砰地一聲響。聽到門響,以陌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以陌,沒關係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信你。」陸韶遲蹲在床邊,將她挽在懷裡。以陌不回答,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濕潤了枕巾。陸韶遲的話,她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他說他信她,他看了那些照片以後,他依然選擇相信她。這個世界中,終於有個人肯站在他身邊,哪怕背叛全世界。安靜地哭泣,成了低聲的啜泣,壓抑已久的情緒噴涌而出,哭聲越來越大,最後簡直歇斯底里。也許,她需要一場徹底的痛哭,把這麼多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韶遲,我媽媽和我一樣,有嚴重的心臟病。當時她住的也是仁心醫院,醫生說手術費需要50萬。為了給媽媽治病,爸爸把房子都賣了,我們家一直租房子住。我們不知道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的錢。後來,有人說可以幫到我,說她和仁心醫院的院長很要好,可以幫我找醫生。我信以為真,可我不敢告訴暮寒,因為暮寒很恨那個人,我怕他知道我見過這個人。所以,那一天,她約了醫生,和我,在賓館見面,說先談談媽媽手術的事情。我想都沒想就去了。」哭了很久,以陌突然止住了哭泣,她看著韶遲,目光不帶半點遲疑,她慢慢地訴說那個她一生也不願意再提起的往事。

    「當時她不在房間,服務員給我開了門,我在房間等她。後來,一個喝醉了的男人,衝進房間就撕我衣服。我用書包砸他,他很生氣,就打我,狠命地打我。我很害怕,喊救命,他就掐我脖子。我以為我快死了,結果那個人就來了。她看到我就給我一巴掌,說她好心幫我找醫生,我卻不要臉勾引她老公。她……」以陌將臉埋進枕頭裡,肩膀聳動,那些回憶,說出來都是一種折磨。

    「以陌,別說了,什麼都不用說。你好好休息,過去的都不重要。」

    「如果我不告訴你,以為我都沒勇氣再說出來。韶遲,我以前不說,不是我想騙你,我真的……」她咬住唇,心中一陣悲愴,嘴唇顫抖得厲害,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她說他們在雲澤有頭有臉,這件事絕不可以傳揚出去。她打電話叫人來,說要教訓我,我好害怕。後來,來了幾個男人,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裡,我感覺他們很兇,很可怕。他們身上有文身,我只在電視裡看過這樣的人。他們要我跟他們上車,我不敢不去。他們把我帶到倉庫,然後……然後……」

    她突然揪緊了枕巾,目光落在遠方,全身顫抖得更厲害了。

    「以陌,別往下說了,都結束了,忘記它!」

    「沒有結束,我以為我忘得了,我以為只要我每天開開心心,那以前的一切都可以抹掉。可是不是,這件事情一直纏著我,夢裡也纏著我,至死方休!在倉庫里,他們逼我拍了很多照片,然後給了我50萬。我不肯收,我怎麼可以收,我收了錢那算什麼,我算什麼!我不收,他們就一直打我,打了我一個晚上,他們說我不收錢就不會保密,拿了錢他們才相信我會守口如瓶。後來我……真的收了那些錢。」

    「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怪自己。」他幫不了她,只能看著她沉浸在痛苦裡,卻無法拉她出來。

    「我還撒了謊,我說我一晚上沒回來和暮寒在一起。我沒想到,那天我和那些人上車的照片會被偷拍,那些記者還那樣說我。爸爸很生氣,說沒生過我這麼不要臉的女兒。但是我不敢說出真相,我真的很怕,是我怕死,我早該說出來,只要我站出來說出真相,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害死爸爸媽媽的,是我氣走暮寒的,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對不起,韶遲,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以陌,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早一點認識你,讓你受這麼多苦。以陌,你看著我,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們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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