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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56:52 作者: 安以陌/水蠍佳人
「我已經叫了救護車,應該快到了。你的手怎麼回事?」陸韶遲語氣突然冷了幾分,他一把抓住以陌的手,上面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的血肉觸目驚心。
「剛才搶刀子的時候被扎傷了。」
「你真以為自己是007?拜託,你下次幫人的時候先想想自己。一點也不愛惜自己。」陸韶遲拉著她,用清水沖洗她的傷口。聽到他疼惜的責備,以陌吐了吐舌頭,瞧吧,這就是現世報,剛剛還勸別人要愛惜自己,結果現在輪到她被數落。
「好疼啊!」流水衝過傷口,以陌疼得齜牙咧嘴。
「傷口感染了的話會更疼,再嚴重點,截肢都有可能!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強出頭!該死,這裡沒有消炎藥。」以陌看著他,他不是應該擔心那個捂著肚子疼昏了的女人嗎?自己不過是皮外傷,他怎麼看上去那麼焦躁?
陸韶遲心裡煩躁,這個女人總是不知道照顧自己。看著她纖細的胳膊上,那深深的傷口,他的心不禁後怕,如果這刀扎在了別的位置?想到這裡,他有些不滿地看了蜷縮在地上的金恩彩。看她痛苦的動作,他已經隱約猜出了她是怎麼一回事。一直以來,他對娛樂圈都沒什麼好感,自己平日裡接觸的明星也都不少,在他眼裡,那些風塵女子沒幾個是清白的。倒是安以陌,這個天天和娛樂明星打交道的記者,單純得有些愚勇。
外面救護車的聲音傳來,陸韶遲牽著以陌就往外走。
「哎呀,不是我!救她啊!」以陌嘟囔著,幹什麼搞得要送去搶救的是她一樣。陸韶遲這才意識到自己把真正危險的「病人」給選擇性忽視了,他嘆了口氣,脫下外套將金恩彩裹起,抱著她出了門。以陌看著他不經意的動作,心中有些感動,陸韶遲平時雖然喜歡板著臉,可卻是很細心的。這樣,金恩彩就不容易被人認出來吧。
救護車裡燈光很滿,透過車窗,雲澤的夜色更加朦朧。金恩彩皺著眉,估計是因為醉酒的緣故,她已經是半昏迷狀態。她痛苦地握緊手,長長的指甲掐入肉里。以陌第一次看到別人被搶救,她面色蒼白地坐在一邊,心裡撲通撲通的。金恩彩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她都能這麼擔心。那平時,自己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陸韶遲又有多擔心?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
「安以陌!你死哪去了?剛才打你電話你也不接!你現在給我聽著,剛才有人說看到金恩彩在一家法國餐廳暈倒,還叫了救護車,她應該會被送往附近的醫院。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你立刻去附近的醫院打聽她是什麼病!」主編的聲音在電話里咆哮,以陌不由得將話筒離自己遠了點。
「領導啊,我現在和朋友在一起。」
「男朋友嗎?你工作都快保不住了還有閒心談戀愛!你沒空是吧,那我讓其他同事去查,也不指望你能幹成什麼事!」
「喂,主編,我----」電話里傳來了嘟嘟的聲音,以陌怏怏地將手機放回包里。
「她是不是會被送到最近的醫院?」以陌定了定神,問身邊的陸韶遲。
「不,我叫的是仁心醫院的救護車。」看見安以陌鬆了口氣的樣子,他將她挽在懷裡。她的性格,是不適合做娛樂記者的。可她偏偏堅持著,從來不說理由,只是倔強得讓人心疼。突然,他看見金恩彩正睜著眼睛看著他們。看來,一瓶生理水吊下去,她清醒了許多。
「小姐,你喝了很多酒,剛才在餐廳洗手間暈倒了。我是DR.LU,現在正在送你去醫院的路上。你不用太緊張,我們可以幫你聯絡你的家人。」陸韶遲職業化的對白,讓安以陌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還記得自己剛剛認識陸韶遲的時候,他也是這麼介紹,他叫「稻根藤鹿(Doctor Lu)」。
陸韶遲當然知道這個女人在笑什麼,當年她半喘著氣拽著他領帶一邊翻白眼一邊喘氣問「稻根藤鹿先生,你送我去的醫院能不能賒帳的?」的模樣,他現在想起來還想笑。那時候的她已經窮困潦倒了吧,剛剛畢業沒找到工作,身上沒一分錢,無助得就好象流浪狗。
「我不要去醫院,我沒事。陸醫生,你有沒有巧克力糖?」金恩彩努力想撐起自己的身子,可卻還是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巧克力糖?」陸韶遲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有些為難地看了她一眼。這種甜食,恐怕只有女生才會隨身帶著吧。身旁以陌的臉色瞬間變的蒼白如紙。她默默地從包里拿出一個精巧的盒子,巴掌大小,很像筒裝口香糖,她遞給金恩彩。
「原來你也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糖。」金恩彩話音剛落,以陌的臉色更難看。
陸韶遲安撫似地拍了拍以陌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在不自禁地顫抖。她額頭有稀薄的汗珠滲出,嘴唇也透著青紫色。以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指也因為痙攣死死地拽住衣服。陸韶遲再熟悉不過這樣的情景,這是以陌發病的前兆。
原來你也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糖。金恩彩的話,輕描淡寫,卻字字都是割在心裡的傷。有本書寫過,初愛輕於流年。在沒有自己的六年裡,誰也沒有權力要求誰守身如玉,那個人早已經把溫柔都給了他人。安以陌這個名字,在雲暮寒的世界裡,已經歷史。偏偏她不肯忘,不能忘……
……
「你每天都吃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那些藥媽媽吩咐過每天都要吃,那時候雲暮寒看她成天一把把地往嘴巴里塞東西,表情還那麼痛苦,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她。
「巧克力。」安以陌得意地晃了晃裝藥的巧克力盒子,小時侯她不肯吃藥,媽媽就把藥放在巧克力盒子裡哄著她吃。裝在盒子裡的黑色藥丸形狀很像巧克力,只是味道糟糕得很。
「巧克力?你怎麼吃了以後表情和便泌一樣痛苦?」
「雲暮寒,你才便泌呢!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的,我的巧克力包治百病,心情不好可以吃,身體不舒服也可以吃。」
「你這丫頭是科幻小說看多了吧。那以後我買一箱子巧克力給你,你一天吃一斤,估計能拿世界冠軍!」
……
他真的買了一箱子這種巧克力糖給她,可是她一顆也沒吃。她一直沒告訴他,醫生囑咐過她不能吃含興奮成分的食物,這輩子,她都沒有嘗過巧克力糖的滋味。苦苦的藥丸,裝在甜蜜的盒子裡,還騙自己說很好吃。安以陌,原來你從小,就學會了自欺欺人。
分手之後,她不再把藥丸放在巧克力盒子裡,卻總會在包里放一盒子真正的巧克力。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因為已經習慣。
陸韶遲看著以陌,他還記得有一此在在醫院旁邊的超市看見她,他一眼救認出了她就是那個在重病房講笑話的女生,沒來由的,對她有了些好感。那天母親本來給他安排了相親宴,命令他一定要買一盒子巧克力糖做見面禮。可當他把糖丟進購物車的時候,就看見她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髮,轉著圓不溜咚的眼珠子,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他那時候才注意到貨架上只剩下一盒巧克力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巧克力讓給她的時候。對方卻說了一句讓他吐血不已的話:你能不能吃了這盒巧克力以後,告訴我,巧克力的味道是甜還是苦啊?
後來他調到心外科才知道這個女孩子有著特殊的疾病,不能吃含興奮成分的食物。所以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巧克力是什麼味道。之後以陌告訴他,他那天在超市挑選巧克力時候專注的樣子,很像她以前的一個朋友,所以她才會忍不住開口和他說話。究竟是什麼樣的朋友?讓她明明不能吃巧克力,卻堅持購買巧克力呢?陸韶遲不是想不明白,卻始終不願意去想。以陌可以對什麼都不在乎,大大咧咧,卻會輕易地為一個名字崩潰。只是,那個讓她失控的人不是他,韶遲,他終究是認識遲了她。
以陌知道,和她戀愛的那段時間,暮寒都會買巧克力給她吃。她把裡面的巧克力都換成了藥丸,很多時候,連暮寒也以為,她不舒服的時候,吃了巧克力就會好。怕是這樣的習慣,也帶給了金恩彩吧。今天,金恩彩病成這樣,她卻只想吃巧克力。雲暮寒,你到底還告訴過她多少只屬於你我之間的秘密?以陌想著這些,有些嫉妒起來。她怔怔地望著金恩彩手中的巧克力盒,賭氣般地一把搶過巧克力盒,將巧克力倒了一地都是。然後她將藥裝進去巧克力瓶。但一不留神,藥撒得到處都是。胸中的悶痛更加厲害,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睛酸得想哭。她只是想像以前一樣,為什麼連這都做不到?
一雙有力的手將她圈住,臉上是溫柔的觸覺。他的手替她擦乾淚,摸索著將藥送入她的口中。以陌團起身子,像只鴕鳥一樣,有些可恥地縮在他懷中,只當不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失態。聽見他結實的心跳,漸漸地,她平復了內心的紊亂。這個男人給人一種塌實的信任感,任何時候,有他,她都覺得安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救護車才駛到了雲澤仁心醫院門口。陸韶遲拉開車門,門外立著的是急症室醫生陳楚洋,接到陸韶遲的電話,他早早地就守侯在這裡,陸韶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將擔架上的金恩彩抬出去。緊接著,他打橫抱起面色蒼白的以陌,也朝醫院裡走去。
「我不去醫院!我不能去醫院!」擔架上的金恩彩掙扎著說了一句,隨即又捂著肚子皺起了眉。
「普通病人病了自然是要去醫院的啦,不過棒子國的人個個都是整過容的,這種非原裝的病人用咱們原裝進口藥治療,恐怕會水土不服哦!」陳楚洋懶洋洋的腔調讓以陌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他一把將掙扎不停的金恩彩按在擔架上,沖陸韶遲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裡交給他了。陸韶遲擔心以陌,也不願意和金恩彩糾纏送不送醫院的事情,他抱著以陌就往急症室走。
「你說陳楚洋左一句棒子國,右一句棒子國的,他為什麼會那麼討厭韓國呢?」以陌剛剛發病,身體虛弱,可卻半點也不安分,她勾起脖子,眨巴著眼睛問陸韶遲。
「可能是經常上天涯論壇吧,比較愛國。」陸韶遲敷衍地回答,對於這些事情,他向來不怎麼關心。
「狹隘民族情緒?非也,非也。陸主任原來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啊,看來你一點也不關心同事的生活。一定是陳楚洋的女朋友喜歡上了韓國男人。」進了急症室,以陌的臉色更加蒼白,雖然醫院來得多,可是她依舊是很害怕打針手術的。說點是非,調節下氣氛吧。
安以陌轉悠著小貓一般的圓眼睛,在說八卦的時候,她眼神中是晶亮的神采,那小女人的得意神態,讓陸韶遲不由得好笑,看她的眼神憐惜中也多了幾分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