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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56:52 作者: 安以陌/水蠍佳人
    「是啊,你知道我多期待麼?金恩彩可不是什麼記者都能採訪到的,你知道麼,連雲澤的市領導都去給她捧場了!她可不一般,連雲澤新聞聯播都給她的報導留了兩分鐘的時間,簡直是市長的待遇!我今天一看到她,心裡非常激動,然後胸口猛地一疼,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喂,你幹什麼?你在給誰打電話?」陸韶遲沒聽完她嘰里呱啦的敘述,直接掏出手機按著,他臉色不善,一看就知道生了很大的氣。以陌心叫不妙,連忙衝上去搶他的手機。

    「我打電話去你們報社,告訴你們領導,你不幹了。喂,雲澤都市報嗎?」

    「不可以!」

    「安以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狀況!你是不是真的想等到自己真得沒得治了才肯乖乖地聽話!你明知道自己的病如果受刺激很可能會喪命,你還要去採訪什麼韓國偶像,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那些追星族一樣幼稚,你……」

    陸韶遲的話卡在喉嚨里,他看到以陌的眼圈發紅,似乎很委屈地在隱忍著什麼,一行清淚順著她的臉落下,如同劃開了一道傷口。她的哭泣,寂靜無聲,可他心裡卻有一個聲音石破天驚。她……,居然哭了。

    認識以陌這麼久,他很少看到她哭,無論是發病的時候,還是做治療的時候,再疼她也不會哭。大部分時候是她都在笑。印象中的安以陌,永遠是那樣的大大咧咧,似乎天生對痛苦的事情比較遲鈍,每天她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再沮喪的事情,她也能給自己找到安慰的理由。她……怎麼可以哭呢?

    惟獨有一次,那是一年前的聖誕節,他打電話給她,她沒有接聽。他去了她家,發現她蹲在門口哭得很傷心。那時候的她,把頭埋進手臂里,脆弱得如同一隻受傷的蝴蝶。當時,她喃喃自語,反覆說她丟了東西了,再也找不回來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他將她抱在懷裡,她哭了一個晚上,他那時候才知道這個女孩子居然這麼能哭。那一天,他對她說了「愛」字,他在心裡承諾,要永遠讓她快樂,不再讓她哭

    「以陌……」

    「我沒事,我不難過。你有女朋友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有男朋友了。」她自言自語地說著一些陸韶遲聽不懂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和上次一樣,手環著膝蓋,把頭深深地埋在手臂里。肩膀聳動,低聲抽泣。據說,選擇這樣姿勢坐的人很缺乏安全感。陸韶遲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很嬌小,一個懷抱可以將她抱個滿懷。他有些心疼,原來,她這麼瘦。

    過了許久,她逐漸平靜下來。她咕嚕咕嚕地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陸韶遲。

    「我哭是因為你剛才那麼凶地對我,可是……你為什麼哭啊?」

    「什麼?」陸韶遲臉一紅,一時語結。若不是她提醒,他不覺自己眼眶居然也cháo濕了。

    「你在哭耶!」以陌臉上還掛著鼻涕眼淚,她大驚小怪地看著陸韶遲,直看得他臉上發燙。

    「我沒哭,早點睡。」陸韶遲摸了摸她的頭髮,寵溺地說道。

    「YES SIR!」以陌敬了個禮,陸韶遲這才放心裡離開病房,關門的瞬間,他看到以陌沖他不停地做著鬼臉,他心頭一漾,感覺到細微的甜在胸口化開,幸福頓時將他撐得滿滿的。

    夜已經很深了,陸韶遲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心中湧出一股別樣的情緒。認識安以陌兩年,拍拖一年。第一次見她就是在醫院,那也是他第一次在重病房看到那樣燦爛的笑容。

    那個穿著重病號服裝的女孩,仿佛永遠不知道什麼叫恐懼,什麼叫悲痛,她總是大聲談笑,把護士和醫生逗得樂樂的。那樣的笑容,讓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停住步伐,貪戀地站在病房門口,默默地注意著她。那樣的笑容,讓死神都望而卻步,最終,她終於笑著走出病房,活過了醫生判下的死期。而他,卻從此不可自拔,他被她的笑,判了無期徒刑。

    「啊,金恩彩!」尖銳的聲音,打斷了陸韶遲的回憶。那聲音很大,在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兩個值夜班的小護士看見他,害怕地低了低頭。

    「金恩彩?」陸韶遲重複了下這個名字,拿起了值班護士桌上一本八卦雜誌。護士以為要被責罵,頭都不敢抬起來。

    「你們小女生都這麼崇拜她嗎?」怎麼走到哪一層都是關於她的八卦雜誌?

    「是啊,她難得來國內開演唱會呢。據說她的男朋友是中國人,她是為了愛情決定放棄韓國蒸蒸日上的事業,重新簽約國內的唱片公司。犧牲一切,重頭再來。真的很有勇氣也很偉大,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男人值得她這樣付出。」其中一個護士有些激動地說。

    「能被恩彩喜歡的男人,怎麼可能是普通人。你看,雜誌上有拍到他的側面耶!看上去好帥啊,可惜是偷拍的,照片不是很清楚。不過你看這個側影,簡直和明星有得一拼!」另一個護士談到偶像的時候,也熱情高漲。

    陸韶遲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因為以陌也喜歡這個韓國女星,他根本沒興趣多看這八卦周刊一眼。他將周刊放回桌上,突然,他的手頓住了。他緊緊地盯住那雜誌封面,手輕輕發抖。

    兩個護士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她們從未見過陸醫生露出這樣震驚的神情。

    陸韶遲看著封面上那個被偷拍的男人----金恩彩的「男友」。那樣桀驁的氣質,那樣完美的輪廓,只要見過一眼的人,恐怕就不會忘記。即便看不清面目,他也能感到這可怕的熟悉。他的手漸漸握緊,直到把那八卦周刊擰成了一團。

    他記得這個男人,最早看見他,是在一年前。那一次,以陌哭得很厲害,說她丟了重要的東西。他心裡一動,他曾經在以陌家撿到過一條項鍊。那是條普通的項鍊,並不值錢。雞心型的項鍊上有一個活扣,他偷偷打開過它,裡面有一個男人的照片……原來……這就是她最重要的東西。後來他鬼使神差地收藏起了那項鍊,沒有還給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樣做,他是那樣害怕,害怕她看到那照片上的男人,害怕失去她……

    他的心猛地一驚,那麼她暈倒,或許根本不是受了什麼偶像的刺激。她一定是看到他了,否則她今天怎麼會那麼失態,哭得那麼傷心。

    那個男人是誰?他和以陌什麼關係。他從來不曾問過她她的過去,他知道任何關於以陌的從前,都是她可以迴避的傷。不過此刻他卻瘋了般想知道,想知道那個男人和她的過去。以陌一定很愛他,否則怎麼會失魂落魄地尋找那條項鍊,可是……,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要分開。究竟是怎樣的男人,才捨得和這樣的女孩分開?如果是自己的話,即便失去生命他也不會停止愛她……,他自嘲地笑了笑,陸韶遲,你原來也會這樣患得患失,會這樣嫉妒,嫉妒那個男人和以陌,嫉妒她生命中那段你不曾出現歲月……

    第一章 有生之年

    三年來愛一個人,卻花了六年去遺忘。九年,從無知孩童到如今的亭亭少女,自己的愛情,就好象《無間道》里的梁朝偉一樣,永遠看不到光明,只是她的人生,還能有多少個三年又三年?……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早晨,天空很藍,雲彩稀薄。路邊的綠化帶蓬蓬勃勃,梧桐樹枝葉茂盛,怡人的空氣中透著桑甜。雲澤日報集團門口熱鬧非常:上訪討薪的農民工、進出的採訪車、沒帶出入證和警衛鬥嘴的工作人員,當然,還有那個穿著卡通T恤背著雙肩包東張西望的安以陌。

    「早上好,今天去哪採訪啊?」以陌笑咪咪地問匆匆跑出去的同事,對方根本沒看她,自然也沒空回答她的問題。以陌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做傳媒的人一個個都早已經修煉成精。見到各行各業的領導都習慣了「奉承」,可面對自己的同事,卻異常的冷漠。大家都拼足了勁在競爭,根本沒時間浪費在辦公室寒暄上。所有人關心的永遠是這個月你上了幾條頭條,她封了幾個紅包,偶爾會聽見不小心被別人搶了採訪線的記者在辦公室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或許,以陌是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她從來不在乎自己的稿費是不是倒數第一,不在乎跑哪條線獲利跑哪條線吃虧。相反,她非常地懶,如果是周末有採訪,她倒寧可被其他同事搶了去,樂得清閒。全娛樂部年齡最小、資歷最低、稿子最少的「三最極品」非她莫屬。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辦公室的窗前發呆,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四季更替。

    「以陌,今天有稿子嗎?」

    「沒有,不過領導放心,我一定會努力,這個月絕對不會再零頭條!」

    「部里有你這號人才,我還怎麼放心啊?」娛樂部主編塗水秋沒好氣地斜了以陌一眼,當年招聘她,也就是看她滿腔熱情,沒底薪,沒編制,沒前途也肯干。本以為這個發誓要當記者的女孩,一定熱愛新聞事業,充滿理想報復,絕對會兢兢業業。可工作這麼久,她徹底死了心,安以陌這丫頭根本沒有點敬業精神!真搞不明白,明明不喜歡這一行,幹什麼要賴報社不捨得走!看來這個月的版面別指望她了。這傢伙臉皮厚得可以修城牆,罵她的話,向來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她的時間都是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晴天,她會高興地感嘆天公作美,萬里無雲,下雨天,她會讚嘆老天通靈,潤物無聲。真不知道,這女人腦袋到底裝了些什麼。

    「安以陌,立刻到我辦公室來!」想到憤恨處,塗水秋猛地將手中厚厚一疊採訪提綱敲在她桌上,然後踩著7寸的高跟鞋,趾高氣揚走進了主編室。

    「上次社裡打算用金恩彩做B版頭條。但是那天你突然失蹤,我們差點開天窗出不了刊。後來幸虧別的同事臨時用周天王新劇的絕密劇照填了這個空子,不然就麻煩了。安以陌,不是每次都有同事幫你擦屁股的,我拜託你機靈點,有你在,我們全部門都可能心臟病發死掉!」

    「不是吧,用我的做頭條啊?怎麼沒人通知我啊。」以陌低聲抱怨了一句,心臟病發快死掉的明明是她。

    「你現在是怪我沒有通知你嗎?我說你能不能上緊點啊!算我求你了,隔壁新聞部的人個個等著看我們笑話呢!」主編推了推眼鏡,一臉氣憤地看著以陌。辦公室生存本來就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群人活脫脫就一現代版的大觀園。陷害你你都要認命,誰有義務來提醒通知你?真不知道說這丫頭稚嫩還是善良,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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