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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48:25 作者: 不問三九
秦放接過來吃了,他還穿著刑炎的外套,他們儘管不怎麼說話,但也沒有多疏離。用不著客套和假客氣,不需要。
這是他們能跟司塗待在一起的最後一晚,司塗不想道別,也討厭傷感。所以沒人哭,周斯明眼睛通紅,沉默著坐在一邊盯著遺像看。
他們每個人都是沉默的,他們都很久沒見了,但彼此之間刻在骨血里的默契和熟悉,打招呼免了,寒暄免了,他們像從來沒分開過。
司塗早給自己準備好了墓地,把他妥帖安置,是他們送他的最後一程。
「現在舒服了吧?不用再咳嗽了。」韓小功站在他的碑前,看著碑上的照片,和他說著話,「你實在是讓人笑話,我兄弟感個冒沒扛過去,人走了,我都說不出口,太菜了。」
韓小功站了一上午,也有點累了,這會兒乾脆直接坐在地上,秦放也跟著坐了。後來刑炎和周斯明也都坐下了,挺窄的一塊地方,坐了好幾個人,連宮琪都坐下了。
「咱倆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們要長,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韓小功輕輕笑了下,「要是提前知道你這麼菜我就再晚兩年走,但我估計其實你就想這樣。以後再也見不著,所以也別說再見,是吧兄弟?」
周斯明在後面低聲罵了一句。
司塗猜得沒錯,他們都恨他,至少周斯明的恨都寫在臉上了。他恨司塗走了,恨他提前不說。司塗太灑脫了,他想讓留下的人都能灑脫。
道別太有儀式感了,道別過後再眼睜睜看著死亡來臨,這個畫面讓活著的人能記一生。所以司塗不給每個人機會道別,宮琪除外,他已經盡他所能保護了一個姑娘的情感。
他們不是生離死別的情人,這幾年只是一段寡淡的陪伴,往多了說他也就是個前男友。他成全了宮琪想要陪著他的念想,宮琪也全了他的捨不得。
「他把錢都給我了,在我這兒,我打算每年出去看看小朋友,替他做點公益。」宮琪這些天聲音都啞,這會兒輕聲說著話,沒哭,「他說你們誰都不會要,有的是不需要,有的是自尊比天高。」
「他說房子留給你們,只要不拆它永遠都在那兒。以後萬一拆了,你們就分分,想留就留著,不想留就捐了。」
「別的什麼都沒說,他不喜歡傷感。」
他確實不喜歡傷感,不喜歡看人哭。
他們坐在碑前陪他坐了一下午,司塗之前要求一切從簡,之後的習俗還是其他都不要再做,別那麼有儀式感,當他出個遠門就可以了。
從墓園回到老房子的時候,這裡一切都沒變。院裡的花開得很好,爬山虎在花圃邊的院牆上爬得鬱鬱蔥蔥,處處都是生機。
周斯明站在院門口,看看這看看那,突然低著頭轉身出去了,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宮琪沒來,這裡只剩他們四個。
秦放衣服都沒換,他回來直接就睡了,睡前還記得給自己吃個藥。他幾乎一倒在床上就睡沉了,身上還裹著刑炎的外套,呼吸又粗又重。
這一覺睡得太沉了,連夢都沒做一個。
再醒來的時候蒙了好一會兒,天已經黑透了,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看著眼前的房間,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睜著眼睛過了好半天才徹底清醒,記起這幾天發生的夢一樣的事情。
他剛剛失去了一個朋友。他又來了這棟小樓。
以及……刑炎回來了。
秦放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三點半。他坐起身,悶著聲咳了兩下。
有人從門口走了進來,進來看見他在坐著有些意外,動作頓了一下,隨後問他:「醒了?」
秦放「嗯」了聲,問他:「這麼晚去哪兒了?」
「我洗把臉。」刑炎說。
秦放往另一張床上看了看,床上蓋的布還沒掀開。
「還燒嗎?」刑炎問他。
秦放摸了摸額頭,說:「不燒了。」
他問刑炎:「你怎麼知道我燒?」
「看出來的。」刑炎掀了他床上的布,坐在床上,問秦放,「餓嗎?想不想吃東西。」
秦放搖了搖頭,清清嗓子說:「沒餓。」
他們在黑暗中共處一室,黑暗能夠緩解僵硬和尷尬,可這個房間裡偏偏沒有黑到看不清東西。月光很亮。
兩人各自坐在彼此的床上,時而看著對方,時而看看別處看看牆壁。
後來秦放下了床要去廁所,刑炎說:「別洗澡……你出了挺多汗。」
秦放愣了下,之後點點頭:「我就……上個廁所。」
刑炎清了清嗓子,說:「嗯。」
洗手台上放了條沒拆包裝的新毛巾和牙刷,應該是刑炎放的。秦放拆開用了,洗面奶用的司塗的,洗漱過覺得舒服多了,腦子也精神很多。
其實他還真挺想洗個澡的,如果不是剛剛跟刑炎的對話,現在估計就洗了。
身上衣服這幾天一直沒換,也出了不少汗,剛才沒覺得,這會兒開始覺得難受了。秦放站原地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開了水,試了試水溫。
有人敲了洗手間的門,秦放關了水,開了門,門口是刑炎。
「我……快臭了。」秦放說,「我還是洗一個吧。」
刑炎沉默著幫他開了燈,老房子沒有暖風也沒有浴霸。刑炎把手上的衣服放架子上,低聲說:「衣服放這了,你洗完換。水溫……調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