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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48:25 作者: 不問三九
宮琪聲音低低地跟秦放說話, 秦放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他是不讓我說的,他說要等他離開之後再打電話。但我……」宮琪兩手輕輕地捂了下臉, 低聲道,「但我太慌了。我不知道聽他的是不是對的, 我應該要尊重他的想法,可是我又覺得那樣太殘忍了。」
秦放拍了拍她, 沒說話,無聲地安慰了下。
他看著病床上的司塗,到了現在他依然覺得恍惚。他臉色白得像紙, 微微皺眉, 應該是有些難受。
秦放看著他,沒法聯想到這人即將離開,他僅僅像是生了次病。
「怎麼就這樣了?」秦放看著司塗眼都不眨,沒有回頭。
「燒的。」宮琪也看著司塗,聲音微啞, 「一次感冒就這樣了,他的身體已經糟透了,連一次感冒都扛不過去。」
司塗身體不好一直都知道,咳得厲害,也幹不了重活,力氣使過了會喘得很厲害。秦放一直以為他就是普通的肺炎,身體弱一點,沒別人那麼健康,僅僅就這樣。
但也絕對沒到一次感冒就能要了命的地步。
「前天他還能說話,跟我聊了很多。」宮琪聲音輕輕的,還是沒哭,「他說他有點累了,他想最後幾天都安安靜靜的,所以不想讓人知道。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醒,如果他醒了看到你會不會怪我。」
秦放回頭看了看她,說:「不會。」
宮琪說:「我們聊到你了,我問他都要告訴誰,他說了你。我挺意外的,還跟他確認了一次。他說是要告訴你的,你們是朋友,而且你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秦放看著司塗,「嗯」了聲。
除了躺在床上的司塗,醫院裡只有宮琪和秦放。
宮琪電話打得太晚了。
韓小功最快要三個多小時才能到最近的機場,傍晚才有航班。刑炎在地球另一邊。周斯明年後也出國去做交流了。
宮琪電話打出去,最快能到的人只有秦放。
秦放站在病床邊,看著司塗,輕聲問他:「你是故意的嗎?挑了這樣一個時間,你不怕他們恨你啊?」
間質性肺炎,司塗掙扎著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盡力了。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在生病,後來他實在太累了。中藥常年喝,拿藥當飯吃。司塗很瘦,原來看起來是清秀,後來就過於瘦了,顯得人很蒼白。
這次感冒導致的摧毀性打擊像是意外,但也是必然。呼吸系統免疫系統都快撐不住了,纖維化病變的肺已經把他拖垮了。
宮琪說:「我現在替他覺得輕鬆,終於能休息了。」
周斯明飛在天上,刑炎在機場等航班,韓小功還輾轉在路上。
病危通知已經下了,可能這一秒,可能下一秒。但司塗一直還在,他始終昏迷,很困難地呼吸著,護士時不時過來看看,給他換著藥。醫生和護士眼裡有惋惜,但生生死死他們已經看了太多。
秦放希望司塗能堅持久一點,堅持到再有一個人回來。
下午司塗醒了一會兒。
宮琪湊過去跟他說話,問他哪兒難受,要不要吃東西。
司塗看見了秦放,很輕地挑了挑眉,隨後對他笑了下。
秦放站在床尾,也對他笑,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腿。
司塗指了指臉上的呼吸機,示意拿掉。宮琪有點猶豫,司塗摸過去想自己摘,宮琪於是伸手拿掉了。
司塗喘得很重,他儘量控制自己的呼吸長一些。他看著宮琪,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跟她說:「不聽話……」
他說話很輕,有點吃力。
宮琪和他說:「對不起……我就是慌了。」
司塗依然溫柔,只是擺了擺手,對她說:「別慌,大姑娘了。」
宮琪眼睛有點紅,抬起手沖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紅繩。秦放看到司塗手上也有一條。司塗看著宮琪笑,他總是在笑。
司塗咳嗽的聲音很悶,咳完神情還是從容的。
秦放坐在他床邊,和他輕輕地說話,問他:「再等等?」
司塗還是擺手,笑著開玩笑:「我好不容易……找的時機。」
秦放也笑,說:「你是真不怕他們恨你。」
司塗先是平靜地呼吸了幾次,之後說:「……他們必然恨我。」
秦放沒說話,司塗說:「我們都不喜歡道別。」
他說話太費力,所以他儘量把句子縮短,一句一句慢慢地說。
「像這樣,等他們回來……走了就是走了。恨也就恨了,他們誰都恨,不差我一個。」他說完笑了一下。
護士來給他做霧化,司塗擺擺手拒絕了。
司塗沒醒太久,很快就又睡了。
在他再次閉眼之前,秦放問宮琪:「有筆嗎?」
宮琪在包里拿了只筆給秦放。
秦放迅速在自己掌心畫了個什麼,然後過去握住司塗的手。司塗被他緊緊握著手,兩人手心貼著手心。司塗的手冰涼,秦放的手滾燙。
司塗看了看他們的手,喘著氣笑道:「你別是要……跟我表白,那我只能拒絕了。就別怪我無情了,力不……從心。」
秦放也笑了笑,連宮琪都笑了。
秦放攥著他的手,緊緊握過之後再分開,司塗的掌心就印了個秦放手心裡的形狀。秦放對他說:「給你顆星星,順著它走。前路有光,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