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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48:25 作者: 不問三九
秦放往床上看了眼,笑出了聲:「我想起我爺了。」
「你滾。」華桐鋪得板板整整,拿著毛巾擦得挺仔細。
秦放有挺多年沒看過這東西了,還真的就只見過他爺鋪這東西。老爺子腿不太好吹不了空調,所以夏天床上總鋪著涼蓆。那會兒秦放很喜歡在那片蓆子上和他爺一起打盹兒,夏天的午後沉沉地睡一大覺,睡醒起來就翻騰出去玩了。
也許是宿舍真的太熱了,也許是涼蓆的質感在記憶里太鮮明,那晚秦放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裡是他爺爺。
他爺是個富有的英俊老頭,去哪兒都很有排場。那時候秦放還不叫秦放,他爺總是牽著他的手,喊他「星星兒」。尾音總是帶著兒化音,輕鬆又寵愛的調子。所以那時候別人問秦放名字的時候,秦放總是很利落地答:「我叫簡星星兒!」
夢裡他住在他爺的小樓里,屋裡有條大狗。他爺坐在沙發上摸他的頭,秦放坐在他的腿邊摸大狗,狗伸出舌頭舔秦放的臉,小孩子一邊嫌棄,一邊又覺得喜歡。
老爺子「呵呵」笑著,一老一少一狗,帶著那麼股歲月平靜悠長的味道。
夢總是像一場老舊的電影,色調昏黃,連陽光都是暖的,明亮但不晃眼。
秦放醒來的時候小風扇正對著他胸口直吹,秦放慢慢睜開眼,抬起手摸了摸那位置。讓小風扇吹了不知道多久,一片冰涼,怪不得覺得心缺了個口子。
因為這個夢秦放一整天情緒都是往下沉的,想念一個已故的親人,鈍刀磨肉。不尖銳,但持續發散,讓神經酸脹麻木。
年月太長了,秦放在想念的時候別人都看不出來。華桐和他在一起泡了一整天都看不出,下午倆人還出去跟人吃了頓飯,晚上回來華桐就去學生會了。
秦放自己在宿舍聽了半小時歌,後來摘了耳機,想運動。
倆室友在宿舍泡著學習呢,華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秦放腦子裡轉了一圈,想拽個人陪他去體育館打場球。
最後秦放給刑炎發了條消息:炎哥,今天還跑步嗎?
刑炎過了幾分鐘才回他:有事?
秦放回:羽毛球打不打?
刑炎問他:沒人陪你打?
秦放想了想,然後低頭髮了個「嗯」。
刑炎看著聊天界面,挑了挑眉,直接回了條語音過去:「十五分鐘下樓。」
他手上還有半個沒吃完的蘋果,刑炎放下手機,接著啃蘋果。
旁邊有人問:「幹什麼去啊?」
刑炎說:「回學校。」
「這麼早?」旁邊的人看了眼時間,接著輕笑了聲,「誰約你啊?炎哥搞朋友了?」
刑炎一邊吃蘋果一邊收拾東西,鑰匙耳機都揣進兜里,沒答話。
「剛才問你話你還沒說,」對方屈起一條腿踩著沙發,下巴擱在膝蓋上,挑著眼看刑炎,「你回不回去啊?」
刑炎吃完蘋果,核丟進垃圾桶,「回。」
「那我訂票了?」
刑炎留下句:「訂吧。」說完就走了。
一場球打到晚上十點。
秦放把身上的力氣都甩出去,汗都出透了。他很少跟別人打球能打到這麼盡興,秦放運動起來用力很猛,接他的球很費力。一般不等秦放打痛快對方就沒力氣了,比如華桐每次陪他都只能陪一半。
秦放喘著粗氣坐在地板上,汗從他下巴滴下來,砸在地板上。刑炎從球網對面走過來,撿起秦放手裡的球拍,和他自己那隻一起裝起來。
秦放看著他笑:「厲害啊。」
刑炎也有點喘,他呼了口氣,扔給秦放一瓶水:「你也挺厲害。」
秦放喝了小半瓶水,眼瞼上有一滴汗,他一抬頭那滴汗從睫毛上落下來,像眼淚。他笑了下抬手抹了,問刑炎:「你沖澡麼?」
刑炎說:「你要衝?」
「我不沖了,沒帶衣服換。」秦放朝刑炎伸手。
刑炎伸手,秦放借著他的手使力站了起來。秦放長長地舒了口氣,頭髮都快被汗濕透了,說:「我看你也沒帶衣服,回去沖?」
刑炎點頭,說:「走吧。」
兩人在走回男生寢室的路上,秦放說:「能陪我這麼打球的人挺少的,我朋友說我打球像大牲口。」
刑炎抿了抿唇,說:「還行。」
秦放問他:「網球你會嗎?」
「會,」刑炎說,「下次想打球叫我就行了。」
秦放側過頭看他,刑炎還是一副帥撲克臉,沒什麼表情。秦放眨了下眼,開口低聲說了句:「謝了啊。」
他突然來的這聲謝,刑炎看了他一眼,沒問為什麼。只是過了片刻後問他:「心情好點了?」
……
他這短短一句讓秦放動作頓了一下,他先是垂下眼,睫毛顫了兩下,然後失笑著問:「哪來的這麼句話啊?」
刑炎淡淡開口:「不是不開心才這麼打球?」
秦放很久都沒出聲,兩個人沿著小路慢慢走著,路邊蛐蛐和蟬爭相唱歌。
到了男生宿舍六號樓,刑炎把球拍給了秦放,秦放歪著頭沖他笑了下,問:「怎麼看出的我不開心?福爾摩炎?」
刑炎看著他,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看出來的?」秦放問。
刑炎說:「你眼睛。」
秦放再一次垂下視線,臉上的笑還沒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