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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0:02:53 作者: 三秋泓
回清江後,誰都沒有提起這個傍晚的事故。
秋老虎一走,天就涼得快。蔣正柏在某天開車途經水族館的時候心裡很不痛快,把車停在世貿地庫里,直接步行回家。回到郁園時,家裡正在做飯,方紫霞也難得在家。
蔣正柏脫下風衣外套掛在掛鉤上,挽起襯衫袖子,走進廚房:「要幫忙嗎?」
「不用。」方紫霞笑笑,「今天吃魚。」
蔣正柏看眼鍋:「誰送來的魚,那麼大?」
方紫霞突然沉默了,半秒鐘間隔後,又說:「親戚送的。」
蔣正柏「哦」一聲,退出廚房,坐在沙發上等著吃飯。
等小榆網球課下課回來,大家開始吃晚飯。
「冷水魚,很鮮的。」方紫霞殷切地說,拿公筷給蔣正柏和小榆各夾了一塊魚肉。過了一會兒,她發現那塊魚肉還在蔣正柏碗裡,沒動過筷。
方紫霞心裡一動,默默地想,他是全明白的。
裝聾作啞地吃完這一頓飯不成問題,可是下一頓飯呢?永遠都得這樣下去嗎?
她斟酌著問:「正柏,最近還好嗎?」
蔣正柏失笑:「媽,日子不就這麼過?」
「......」她啞然失語,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她心裡燙出一個窟窿。
方紫霞只能不熟練地安慰:「正柏,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蔣正柏不輕不重地把筷子擱在桌上:「媽,我們可以繼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你的日子,也得過下去。還有什麼好說?粉飾太平,不是我們家裡一慣的做法?」
方紫霞眼皮哆嗦:「正柏,別這樣說。」
「不這樣說,我說什麼?」蔣正柏心裡竄著火,按捺不住,越燒越旺,「我就非得發瘋?說我沒了孟蘭馳就要尋死覓活?」
方寧榆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蔣正柏微微轉過臉,看到方寧榆的臉,之前看他這張跟那個王八蛋五分相似的臉挺順眼,還總愛屋及烏、有求必應,而現在,他看到就覺得心煩,語氣也欠奉:「你閃開點。」
他推開座椅,離開餐廳。
方紫霞自問糊塗,遇事容易逃避,但是對這幾個孩子,她怎麼可能不希望他們幸福快樂?兩個不經事的衝動的兒子現在分開了,都過著正常人該過的日子,她還能求什麼?
可是正柏不開心。
自己的蘭馳也不開心。
她虧欠蘭馳太多,直到現在,還在剝奪他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點快樂。
她想起蔣旭對她說:「每個人都活在某種不被理解中,蘭馳和正柏的抉擇是註定不被絕大多數人理解的,你呢,你要選擇理解他們?還是為了他們好,幫他們做一些選擇?」
兩天後,張立突然接到方紫霞電話,說要來看看前夫。孟方舟已經在療養病房裡住了一段時間,聽說方紫霞要來,趕緊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方紫霞一襲風衣長裙,風姿旖旎地走進病房,坐在他床前。
「我來看看你。」方紫霞說,「就我一個人來。」
孟方舟覺得難為情,因為見她的時候總是病骨支離、形容憔悴。他溫和地說:「那麼老遠的,來看什麼呢?」
「你死了,蘭馳就苦了。」方紫霞嘴角微微向下撇。
孟方舟愣了愣,沉默地垂著腦袋,「暫時死不了。」
「蘭馳呢?」方紫霞問。
「在他大伯那兒,老陪在我身邊也不是一回事,男人,該忙自己的事業。」
「是,男人就該有自己的事業,」她看著他,「女人,就得相夫教子,做個好妻子好媽媽。孟方舟,你一點都沒變。」
她從昂貴的皮包里拿出個鐲子,看成色,是廉價的沙金,這是尚還年輕貧窮的孟方舟在戀愛第一年送給她的禮物,「一直忘了還給你。」
「為什麼要還給我?別還給我。」孟方舟失色,抗拒地繃著肩膀,靠在床頭。
「孟方舟,我們都很失敗。」方紫霞疲憊地笑笑,「你自詡正派又情深,援疆的時候不也和女幹部發生了婚外情?我呢,我是菟絲花,唱唱歌,帶帶孩子,遇到事情就要逃避,一心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蘭馳比我們都好,他簡直不像我們的孩子。」
「他對自己的愛人堅貞,而且負責。」
「山裡的空氣,確實不一樣。」徐書鵬抱著個水杯,山腳下吹著風,「這風,吹著愜意啊。」
蔣正柏剛結束一組速度攀登,出了點汗,鬢角微濕。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脫了西裝,換上這種極其貼膚的修身攀岩服,更直觀地展露著自己俊美結實的肌肉體格。
「那幾個小姑娘看你呢。」徐書鵬笑,同行的幾個,大多是合伙人或密友,有幾個帶了自己女秘書的,目光頻頻往這邊看。
蔣正柏倒大方:「隨她們看吧。」
徐書鵬揶揄幾句:「你家裡的不得吃醋啊?」
蔣正柏聽出點試探,說不上不高興,懶洋洋輕笑一聲:「家裡沒人。」
徐書鵬眼睛一亮:「我有個表妹......」
「表妹不行。」蔣正柏打斷他,微微笑著提醒,「表弟還可以考慮考慮。」
徐書鵬驚出一手汗,嘴上順水推舟:「哈哈,我去找找,我有沒有這種取向的表弟。」
蔣正柏放肆地笑出聲,拍拍他肩膀,擦肩越過他,準備開始第一組難度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