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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0:02:53 作者: 三秋泓
孟蘭馳邊找自己手機邊問:「幾點了?」
「九點多。」
孟蘭馳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看著蔣正柏坐在旁邊,用調羹舀湯,還有點恍惚,好像不久前還是兩個充滿誤解、關係冷淡的同學,現在,卻能那麼理所當然地坐在一張床上,孟蘭馳嘴唇動了動,「我們也許還有很多事情沒講清楚,你想到了,就來問問我,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
蔣正柏笑,調羹遞到他唇邊,「你也是,蘭馳。」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蔣正柏稱呼他的時候已經很自然地去掉了他的姓氏。親近的人大多都叫他蘭馳,但是蔣正柏的「蘭馳」不一樣。蘭馳每次從他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都有一種閒置遊戲機被投入硬幣的簡單快樂,叮鈴,叮鈴,蘭馳的心裡不斷地迴響著這種清脆而喜悅的聲音。
孟蘭馳看著他:「來日方長,我們慢慢說。」
他低頭,看著調羹里的蓮子,想起自己一次次從母親身邊逃離,他不知道對還是錯,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順其自然還是努力改善,他只希望,蔣正柏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像曾經一直記得要和他去水族館一樣。
孟蘭馳說:「你不要幫著媽媽說話。」
蔣正柏好像總是吵架中的那個斡旋調停者,他冷漠、公正、理性,遊刃有餘地維持著所有關係的表面和諧,蘭馳盯著他的嘴唇,警惕他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
蔣正柏露出有點忍俊不禁的笑,好像蘭馳實在很容易讓他發笑,一口蓮子湯餵進去,趁著孟蘭馳咀嚼,說:「嗯,不幫她說話,只為你說話。」
孟蘭馳滿意了,端過碗,很快把湯喝完,「今天能睡在這裡嗎?」
蔣正柏說:「不行,蘭馳。」見他沮喪,又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部輪廓,近乎溫柔地宣洩自己的情緒,「你睡這裡,我擔驚受怕。」
孟蘭馳不勉強,他也知道,沒有在家裡幽會的道理,換了身衣服,讓蔣正柏送自己回家。
方紫霞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見蘭馳下來,故意裝作沒看見。蘭馳也故意裝作沒看見她,拖著來時的行李箱出去。
外面下過一陣暴雨,空氣濕潤異常。蘭馳走在前面,行李箱的車軲轆留下兩道規則的濕痕,車輪聲在夜裡寂靜的小路上迴蕩著。
走到漆黑的背陰處,蔣正柏快步跟上來,接過他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握住了孟蘭馳的手,手指扣緊,無聲無息地交換著手心的溫度。
隨時有熟人出沒的小區里,對他們來說並不安全,他們像特務接頭,通過眼神和短暫的肢體接觸,傳遞著只有對方才能解碼的熾熱的信息。
不是不壓抑,擁抱接吻的欲望來得海嘯一般強烈,但是他們都願意為對方忍耐。
十幾秒後,即將走出陰影,該放手,卻都沒鬆手。
孟蘭馳小聲說:「再牽一會兒吧,沒事的。」
「嗯。」
孟蘭馳又趕緊把他的手牽緊,「蔣正柏,以後也要這樣,不能隨隨便便鬆開我的手。」
「嗯。」
孟蘭馳想起那個偷偷跟在蔣正柏身後,窩窩囊囊看他和女朋友牽手的少年,他當時太幼稚了,好奇伴隨著厭惡,嫉妒伴隨著自虐,非得看看蔣正柏是怎麼談戀愛的。
現在,雖然遲了一點,但是蔣正柏會親自帶他嘗一嘗戀愛的滋味。
夜風裡傳來蔣正柏的聲音:「蘭馳,你握得也太緊了。」
低沉嗓音含著無奈的笑,但是手卻沒打算鬆開。
第三十章
孟方舟大清早起來,發現蘭馳竟然也起了了大早,強行遛了遛貓,把小雪氣得嗚嗚叫,又蹲在花壇邊辣手摧花。
西府海棠是孟方舟親手種下的,他愛惜這些花跟愛惜兒子也差不多了,趕緊走過去,朝蘭馳屁股踹了一腳,蘭馳眼疾手快地閃開,訕笑:「大早上的,那麼大火氣幹嘛?」
孟方舟輕撫花瓣,看他一眼:「你年輕人,倒是一點火氣都沒有。」說著,看了一眼蘭馳褶皺平滑的睡褲。
孟蘭馳臉色青紅,心想,火氣是有的,但是現在還在和對象搞純愛,撒火氣的事情還遙遙無期呢。
孟方舟雖板正冷情,但浸淫官場多年也已成人精,看家裡混帳這兩天白裡透紅的臉頰和偶爾出神的偷笑,心裡有了點猜測:「最近談對象了?」
孟蘭馳可沒想著這樣出櫃,爸爸血壓高,這種事情徐徐圖之才行,只好委婉說:「半談不談的。」
孟方舟一聽半談不談,又想起自己前兩天聽秘書說的老鄭家那個兒子在外頭包了好幾個嫩模的事情,對著兒子也沒好臉色了,「談就談,不談就不談,你敢在外面亂搞,我打斷你的腿!」
孟蘭馳真不知道自己在老孟心裡是個什麼形象,也不想等著看一身練功夫的老孟打太極,轉身把貓團進懷裡,步履輕捷地走回了房間。
「這是賽程單。」
蔣正柏接過紙質單子,手握簽字筆,一行一行點著校對完,在右下角簽上字。夏天是帆船賽事的旺季,這支帆船隊休整過後亟須更多的比賽進行實戰訓練。雖說是玩票性質,但按照他的個性,就算是玩票,也必須玩出一點結果來。
他點開工作群,宣布一個小時後開會。
徐書鵬坐在他對面,正做著工作匯報,蔣正柏西裝革履,面色沉靜地端坐在座位上,不尖銳提問,也不談笑風生,他指端撥動著桌面上的簽字筆,習慣傾聽,善於決斷。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稟賦,也在後來的從業生涯中被不斷強化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