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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42:51 作者: 馥明
    是讓她單純世界變天的徐天寶。

    「方文意,磁片帶了沒?」

    第一句話,又是磁片,方文意大怒。

    「孫天寶……」

    本欲破口大罵,但突覺沒有理由,非親非故,當然只談公事,焉有噓寒問暖之可能?

    算了!

    方文意靜靜地掏出磁片交在孫天寶手中,忍住歷經一個可怕下午的驚懼,緩緩對阿寶說:「你拿回去看,看完再還我,我先走了。」

    頭也不回,沖向雨中機車停放處,漫天的雨,灑落!

    方文意在見阿寶後,不知怎地那種害怕的感覺竟全部湧上心頭,無法堅強,滿眼凝淚,只好借雨避心。

    孫天寶亦發現文意的不對勁,隨後跟進,再將方文意納入黑傘的範圍時,他看見她的淚。

    他有些驚慌,失措。

    疑心四起,她怎麼了?

    阿寶實在不知該對一個流淚的女人說什麼。

    但方文意那副無助的神情,讓阿寶想要疼借與保護,輕輕地摟著方文意的肩,用他這一輩子以來最溫柔的聲調說道:「發生什麼事,或許我可以幫你,不要哭!」

    並把他自己的一方手帕交給方文意拭淚。

    方文意倏覺羞赧,轉身掩飾,頻頻吸氣,「我們先去吃飯,待會兒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一路走著,誰都無心要找一家餐廳坐下,惟恐壞了此時,似有若無的情愫。

    傘外的風雨,助長情事,這是她第一次和他靠得這麼近。

    阿寶低頭打量方文意,不得不承認,她清麗如蓮,人淡如jú。

    即憶起去年秋天,財叔催他快交女友,結婚生子,他對財叔每年的重複催促,向來都采你問我不答的逃避政策,他當時還真羨慕死去二千年的霍去病,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是藉口!

    「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但他思及此不禁一笑,笑聲喚醒離了魂的文意。

    「你笑什麼?是不是偷笑我愛哭?」

    方文意沿路不知怎麼地,眼淚總是不聽使喚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流。

    竟有要把一輩子流的淚,今夜一次出清之勢。

    但她可也無法度,孫天寶那一方帕,已可擠出水來,猶如瀉洪。

    「我怎麼會笑你!我是想到我老爸一直催我結婚生子而笑,因我是我老爸撿回來的,我老爸自己也沒結婚卻一直催我,有時把我逼急了,我就告訴他,長幼有序,小子不敢逾越老爸先結婚,這招可有效得很。」

    孫天寶對於他是被撿回來的事,向來絕口不提,但對她似乎可以無所不言。

    能講的講,不能講的,也講!

    啊呵!無論大小事,他都無隱瞞的念頭,那是一種輕鬆的感覺。

    文意望著孫天寶講話時淺露的酒窩,競有錯覺她的淚全被他的酒窩接走了,以後她只有微笑的心情,再無今日受驚受怕的機會。

    啊!被撿回來的這種大事,他竟拿她當自己人的}兌。

    有那麼一下子,兩人心中竟是有口而不能言。

    說什麼都好像會壞了這千載難逢的至情。

    街燈柔和照著的,是阿寶這等誠摯的男子,她移了視線,與他對個正著,短短一瞬間,心競成倒懸。

    也不知怎地這人總是如此自信,又處處這等謙沖,偏偏又相當自負,照理說這是無法並存的特質,他竟都能把它們管得服服帖帖,安排得恰到好處。

    除了那一根根豎起的頭髮,文意突然有一種要送他一把梳子的念頭。

    「你這個頭髮好像很不聽話,跟你的人是不是不相上下?」

    「以前是很乖的,後來隔壁理髮的阿姨搬走後,就沒人可以把我的頭髮弄好。不過,現在已成特色,有一次有一個當事人要來找我。忘了我姓什麼,一時情急竟向法警說,我要找那個頭髮豎起來,有兩個酒窩的檢察官。」

    阿寶為他的頭髮也費過好一番心血,但總是鎩羽而歸,頂多三十分鐘後,即開始造反作亂。

    文意心想,原來不止她一人注意他的頭髮,他倒也不在乎,反當笑話看,她還真想知道當時法警的反應,遂問:「那個法警聽完後的反應是什麼?」

    「根本沒反應,而且馬上回答,那是孫檢察官。當事人一聽才想起我確是姓孫,還對法警大謝特謝。」

    文意被阿寶引得大笑,「原來,整個地檢署都認得你的頭髮。那我以後若忘了你姓什麼時,也如法炮製一番。」

    文意原來只是開玩笑,她今生是不可能忘記他叫孫天寶的,但阿寶竟把笑話當真。

    那摟著肩的手突然僵硬,像是抗議。

    無言的抗議。

    文意不知所措,只有轉身相對,默默無語,怔怔地望著阿寶。

    傘外兩勢加大,淋得方文意背部皆濕。

    但她不肯移動,是要他明白,她的世界已為他留一席之地,是無人可以取代,不論將來是如何,孫天寶三個字,她肯定是記一輩子。

    阿寶不忍文意淋雨,拉她一把,她紋風不動。

    再拉一次,她更倔強地立於原地。

    她不要他不明不白,更不要他對她有不清不楚的懷疑。

    未來很長,不能將就。

    孫天寶為難,他封閉已久的心,不知如何釋放!

    他跟自己生氣。

    只能無言,四目相視。

    丟下傘,陪她吧!

    須臾,兩人已成落湯雞,但誰也不顧先開口,他有點生氣,她何苦逼他至此?

    也罷!

    原來我們都是人世中的痴者,好吧!就讓兩人為此付出代價。

    他輕輕地將她拉進懷裡。她溫馴地靠著他的胸膛。她知道她的心有去處了,也知道這個奇情豪特的男子已將她視成自己。

    縱使心照不宣,阿寶瞬間偷襲文意的紅唇,她亦輕顫,而不慎地錯踩,在他的白球鞋上有她的鞋印。他打算留作紀念。

    文意低頭看著那雙印有黑演的白球鞋,有點訝異,她知道很少人會穿球鞋上班,遂道:「很少人會上班穿球鞋。」

    「那是以前當刑警時養成的習慣,抓賊跑得快,現在雖不用天天在外面追著賊跑,但以防萬一。」

    說著說著,阿寶競興致一來,拉著方文意小跑步起來,跑沒幾步,方文意直喊不行了。

    「立足點不平等,阿寶兄,我可是穿了二寸半的高跟鞋,萬一我扭傷腳,你可麻煩了。」

    「你若把腳扭傷了,我負責背你回家。」

    阿寶兄這張真是烏鴉嘴。

    方文意尚要討價還價,不要用背的,可否改用別的方式時,突然一輛白色汽車擦身而來,阿寶見狀惟恐撞了文意。特將她往旁一拉,她不明究竟頓了一下,眼見迎面而來的車,迅速明白阿寶拉她的用意,但終是慢了一下,右腳還是被擦撞。

    方文意雙腳無力整個人癱在阿寶身上。

    痛啊!真的好痛!

    哎呀聲尚未發出,砰!砰!砰!連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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