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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41:29 作者: 春風榴火
    就在這時,映雪姑娘從房間出來,看到葉英俊,連忙挽了挽耳際的髮絲:「英俊來了,怎麼,又有戰事?」

    「嗯。」葉英俊起身,不咸不淡應了聲。

    寧疏看著映雪姑娘眼眸中閃動的情愫,她嘻嘻一笑,說:「映雪姑娘,我先進屋貼補頭飾,你跟我弟好好道別哦!」

    「姐,你等著我回來。」葉英俊叫住她:「一定記得等我。」

    「我當然會等你啊。」寧疏說:「你是我弟弟哎。」

    一刻鐘後,映雪姑娘回了房間,臉色低沉。

    「映雪姑娘,你跟我弟弟說什麼?」寧疏好奇地問。

    「他說讓我好好找照應你,在這班子裡別讓人欺負你了。」

    當天晚上,梨園迎來了一位貴客,包了今天的場子。

    卻不知是怎地,那一晚梨園的名角映雪姑娘見了紅,鬧起了腹疼,死活不肯上場,可是包場的那位爺,輕易得罪不得,班主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團團轉,這時候映雪姑娘出了主意,可以讓寧疏頂替她上場。

    寧疏平日裡跟著映雪姑娘吊嗓子,本事是有的,《牆頭馬上》的唱本也熟悉,只是從來沒有登過台,緊張得臉蛋都白了。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寧疏被上了面妝,戴上了頭飾,這就被推上了舞台。腳底下一片輕飄飄,渾渾噩噩中,唱起了:「出繡房再穿過荼靡架底,繞池塘踏曲徑芳草萋萋,到花園探外界恍若隔世,霍然見心晴朗杏眼迷離。」

    她聲音略嫌稚嫩,不過克服了心頭的緊張之後,便咿咿呀呀從容唱了起來。

    「小姐,你瞧,這牆外的景色多好看呀。」

    「是呀,好一派□□也。」

    便在這時候,她秀指一點,卻見台下有一英俊男子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眸色深沉如夜,目如寒星。

    寧疏倏忽間心底頭湧起兩句詩: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用來形容他的深邃的眉眼,豈非正好。

    恰是這時候,輪到旦角的唱詞,看著台下的男子,她竟然愣了愣,沒跟上節奏,漏掉了兩拍。

    慘了慘了,要在他面前丟人了。

    她立刻開口唱道:「看牆外紅男綠女將春踏,無意為叉子千紅春天迷,唯感嘆□□匆匆如過隙,惜芳菲莫負明媚花期。」

    糟糕,為什麼聲音在抖,啊啊啊,完蛋了!

    班主在台下面急得恨不能以頭搶地,果然小丫頭還是小丫頭,哪有什麼經驗,這下可完蛋了,梨園班子的招牌都要讓她砸掉了。

    那一晚的場次,嘗過了牆頭傳情這一出,便結束了,下一場在明晚,寧疏晚上回去之後,被班主狠批了一頓,連帶著映雪姑娘也跟著挨罵。

    班主走後,映雪姑娘將寧疏拉倒邊上,神秘兮兮問道:「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陸家的大少爺啊!」

    「咦?」

    寧疏想起剛剛台下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她不禁紅了紅臉:「他…很好看啊!」

    「陸家可是咱們江城首屈一指的商戶,聽說生意遍及全國,大少爺剛從國外留洋回來,思想新潮,一般而言這種維新人物都是看不上咱們這些唱戲的,不過這位大少爺真的很喜歡聽戲啊,經常光臨咱們梨園班。」

    「這樣麼。」寧疏說:「以前都沒有見過他。」

    「以前你都不上台露臉,那有機會見他,今天這齣《牆頭馬上》是他最喜歡的本子,明天也許他還會來呢,明天你還想上麼?」

    「我今天表現不好。」寧疏垂首,失落地說道:「唱慢了好幾句。」

    「沒關係,明天我依然裝病,這樣你就能上台了。」

    「裝病?!」寧疏難以置信看向映雪姑娘:「你是裝的啊?」

    映雪姑娘眼見說漏了嘴,連忙圓道:「哎呀,我這不是為你製造成名成角兒的機會麼。」

    「啊,謝謝映雪姑娘,可是我今天搞砸了。」

    「沒關係,第一次登台,不怕出差錯,有經驗之後,就會好起來了。」

    寧疏一整天都在準備,可是晚上班主說什麼也不肯讓寧疏上台了:「映雪姑娘,今天晚上說什麼,你都必須上台,咱們善徽班的名聲招牌,可全都落到你的身上了,那小姑娘現在還不是時候,還需要再積累積累。」

    寧疏躲在柱子後面偷聽班主和映雪姑娘的講話,忐忑難安,班主應該不會再讓她上台了吧。

    果不其然,映雪姑娘走出來,只能無奈地對她要搖了搖頭:「過來給我上妝面兒吧。」

    「好的映雪姑娘。」

    雖然知道不能強求,但是寧疏心裡還是隱隱有幾分失落,她其實挺想唱的,唱給那個人聽。

    映雪姑娘登台的時候,她便躲在台幕後面偷偷打量那個人,他眉目清雋,舉手投足氣度不凡,真的好生英俊啊!

    這時候姑娘曉紅端了茶水瓜子盤出來,寧疏問她:「可是盛給那位先生?」

    曉紅見寧疏臉色緋紅,立刻知曉了她的心思:「哎喲我獨自有點痛,小寧你幫我給陸先生盛過去吧,謝謝你!」

    寧疏接過了托盤,沖她微微一笑:「謝了。」

    端著果盤來到他面前,寧疏的手一個勁兒地顫抖。

    他目不轉睛盯著舞台上的角色,低聲對身邊人說:「李千金似乎不是昨晚登台的那位。」

    邊上人解釋:「昨晚名旦映雪姑娘身又不適沒能登台,臨時替換了人。」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不再多言。

    寧疏將茶水盤盛到他的面前,說道:「先生慢用。」

    感受到他目光望了過來,寧疏心裡頭突突的,感覺天旋地轉,臉色更加緋紅。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只駐留了一小會兒,便已開了,寧疏卻感覺那幾秒鐘,是她人生里意義最重大的時刻。

    以後無數個夜晚裡,她都為那幾秒的停留而心悸。

    再見到這位陸家少爺,是在女師高的學堂外,台上有激進的學生正在發表演講,下面站了不少青年仁人志士,吶喊宣誓。

    「同志們,華夏已經到了滅族滅種的時刻了,外敵環伺,可是國內還是四分五裂,軍閥割據,各自為陣,根本不顧咱們家國破碎。」

    「同志們,咱們要團結起來,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一時間群情激憤,寧疏被激動的人群擠到外面,她伸出手,也想要跟著喊幾句口號,卻險些摔倒,便是這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掌扶住了她。

    寧疏回頭,英挺的面容映入眼帘。

    這雙眸子,怎地這樣熟悉。

    這不就是她如杜麗娘般春日裡入夢幽會的心上人麼?

    「你是…李千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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