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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2:57 作者: 蔣牧童
    霍慈冷冷地說:「你不是只寫信的,我要是寫信給你,只怕現在都沒到你手裡。」

    霍明舟輕笑出聲,看她的模樣就像是在瞧一個調皮的小姑娘,眼神中的寵溺,溫柔如水。

    「吃過晚飯了嗎?」霍明舟溫和地看著兩人。

    「吃過了。」

    「沒吃呢。」

    霍慈轉頭,看著易擇城睜眼說瞎話。他們明明是在酒店用過晚餐才過來的。

    易擇城話雖然被戳破了吧,可是一點兒都不尷尬,他神色十分如常地說:「我們剛才在酒店稍微用了點,不過您也知道,這裡的口味總是叫人有些難以適應。」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雖然吃了,但是沒吃飽。

    霍慈這會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了,她心底暗暗發笑,就連高冷地易先生都能有這種時候。她想起來易擇城對她冷冰冰地說,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時候,再與現在這般相比較,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要不去我哪兒坐坐?我給你們炒個菜,」霍明舟也不點破,反而順水推舟地問他們。

    「不用了,我們還得回酒店呢,」霍慈冷漠地說。

    可她剛說完,t恤的下擺就被輕輕勾動了一下,她沒動,那個勾動的力道又大了幾分。她微微撇頭看著旁邊的男人,就見他一臉嚴肅。

    要不是此時她衣服下擺已經被拉了五六次,她絕對不會想到,是他搞的小動作。

    霍明舟倒是再接再厲說:「霍慈,不想看看爸爸住的地方?」

    誰知一句話卻叫她一下喉頭酸澀地厲害,之前她從未踏足過非洲這片大陸。雖然在無數的新聞報導里,知道這裡是如何地貧窮、落後,各種傳染疾病肆虐。但在真的走上這片土地時,她才明白,那些報導所描述的苦難,尚不及這現實中的十分之一。

    「走吧,」霍慈沉著臉。

    只是霍明舟轉身的時候,她瞪了易擇城一眼。

    剛才他一直鍥而不捨地拉她衣擺。

    中國醫療隊的醫生們就住在醫院旁邊的宿舍樓里,他們回去的時候,其他醫生正在大廳里聊天打牌。晚上沒有工作的時候,醫生們也給自己找了點娛樂活動。

    「霍老師,這兩位是?」見霍明舟帶回來兩個陌生的人,眾人紛紛好奇。

    況且這兩位長得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小姑娘個子高挑,穿著t恤短褲,頭髮紮成丸子頭,一張小臉估計真的只有巴掌大點兒,眉眼精緻好看地過分。至於旁邊的男人,身姿挺拔高大,英氣逼人。

    他們這裡難得瞧見中國人,況且這一次性還來了兩個這般出色的年輕人。

    「我女兒來這裡工作,順便來看看我,這位是她的朋友,」霍明舟笑了笑。

    來這裡工作的醫生,都是遠離家人的,難得有一個家屬過來。

    眾人自然很是高興,不過打完招呼之後,大家默契地把客廳留給他們了。

    霍明舟要親自下廚,易擇城倒是開口;「其實霍慈就是想來看看老師你住的地方,不必這麼麻煩。」

    「不麻煩,冰箱裡正好還有米飯,我給你們做個揚州炒飯,」霍明舟此時看著易擇城,眼中帶笑。

    剛才他那小動作,別以為霍明舟沒看見。

    霍慈這孩子就是太倔了,她的性格太過執拗,很多時候連霍明舟都沒辦法。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找到一個能降得住她的人。

    只是聽到她那句,這是我喜歡的人。

    霍明舟這心吶,真不是滋味。

    霍慈從小就崇拜霍明舟,因為她的爸爸是醫生,是能治病救人的人。也正是因為受霍明舟的影響,她才會考醫學院。她和霍明舟之間很親近,甚至連柳如晗都曾抱怨過,她太親近爸爸,反而自己這個媽媽往後靠。

    大概真是越是親近,所以才會被傷害地更厲害。

    很快霍明舟就出來了,他端著兩盤炒飯,招呼他們:「快過來吃吧。」

    兩人在桌子上坐下,霍明舟又把拿出一個玻璃瓶子,老乾媽,他擺在兩人面前,見這兩人都不動彈,就笑了:「這都是好東西,也就你們來了,我才捨得給你們吃的。」

    霍慈冷哼了一聲。

    開始低頭吃飯。

    吃飯的時候,霍明舟就坐在對面看著啊,他都有兩年沒見過他的小姑娘了。性子還是那樣冷,他心底嘆了一口氣,可是嘴上卻笑著問:「爸爸做的好吃嗎?」

    霍慈冷著臉:「難吃。」

    不過剛說完,她又挖了一勺子,塞進嘴裡。

    小姑娘啊,口不對心。可霍明舟是真開心,又要去給她倒水,又要給她削水果。

    「我不吃水果,」霍慈又冷冷地開口。

    霍明舟說:「你不吃,你喜歡的這位易先生總要吃吧?」

    正安靜吃飯的易擇城猛地抬頭,瞧了這父女兩人,沉默了半晌說:「謝謝霍老師,我挺喜歡水果的。」

    霍慈一生氣,伸手就去掐他的腰。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只是他肌肉結實,霍慈掐了半天,只能恨恨地哼一聲。

    易擇城趁著霍明舟轉身的功夫,立即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乖乖的。」

    霍慈正要轉頭,就又聽他說:「不要和岳父鬧彆扭了。」

    霍明舟端著水果回來的時候,霍慈看著他的襯衫下擺,突然說:「你的紐扣掉了一顆。」

    他低頭瞧了一眼,笑道:「還是小姑娘心細,我都沒發現。」

    霍慈默不作聲,她看著他身上這件洗地都有點兒發白的襯衫,神色更加冷漠。只是再抬頭時,她就看見燈光下,他髮鬢微微斑白的一點兒。

    他們離開的時候,霍明舟一直把他們送到車上,他說:「等爸爸休假,去酒店看你好不好?」

    霍慈沒說話。

    倒是易擇城說:「霍老師,這幾天我們五點之後都會在酒店裡。」

    霍明舟這才笑著點頭,催促道:「趕緊上車吧,南蘇丹晚上不怎麼太平,你們早點回酒店休息。」

    兩人上車之後,霍慈硬著脖子,沒有朝外面看。

    一直到車子啟動,開出去好遠,她才回頭往後看。

    霍明舟高大的身影,漸漸成了一小團。

    她拼命咬著唇,忍了好久才說:「他老了好多啊。」

    一旁的易擇城沉默將她攬進懷中。

    **

    因為明盛集團捐贈藥品之事,易擇城被南蘇丹政府授勳。而授勳儀式就在他們所在的酒店舉辦,畢竟這裡是朱巴最好的酒店。

    霍慈原本情緒不算高,可看著易擇城穿著黑色燕尾服時,卻還是露出一絲笑意。

    還真像是她想像中那麼英俊的。

    她跟著易擇城進入了宴會天,她將自己唯一帶著的一條白色長裙穿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帶了相機過來,畢竟這樣的場合,她想親手記錄下來。

    儀式雖然隆重卻很簡短,霍慈站在台下,將鏡頭對準上面的男人時。

    這是她第二次透過鏡頭,看著這個男人。他神色從容淡然,不管旁邊的人如何誇讚他對這個國家的貢獻,他依舊都那般冷靜。黑色燕尾服將他襯托地高大挺拔,略長的黑髮此時被整齊地梳向腦後。

    無論是鏡頭之外,還是這方寸的鏡頭裡,他都是她愛著的模樣。

    在酒吧中,她一眼就認定了他。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吧。

    霍慈按下快門,將他接過勳章的那一刻永遠地定格在相機。

    這也是她喜歡攝影的原因,因為相機能把瞬間,定格成永恆。

    當儀式結束後,霍慈安靜地看著他與那些人在寒暄,神色淡然矜貴。直到他回頭,看見遠處的霍慈,又低頭對身邊的楊銘說了幾句話。

    楊銘過來請她,說:「霍小姐,易總請您過去呢。」

    霍慈走過去,就聽到旁邊一陣有些吵嚷。她看著對面,是一個黑人男子在吵鬧。黑衣保鏢上前驅趕他。

    此時,變故突生。

    那個吵鬧地黑人居然從身上掏出一把槍,對著他們就開始she擊。

    宴會廳並不安靜,那個黑人掏出槍時,竟然只有幾個人注意。易擇城還在回頭看她,他背對著那個黑人。

    當霍慈衝上去推開他的時候,所有的畫面,就像是電影裡被刻意放慢地畫面。

    宴會廳在一瞬間陷入巨大的混亂中。

    「霍慈,」易擇城一把將她抱著往後退。他們一直退到宴會廳最角落,他才來得及查看她的傷勢。

    此時的易擇城再也不從容冷靜了,他捂著她身上的傷口,可是鮮血卻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瘋了嗎?」他眼裡透著無助。

    霍慈嘴角揚起:「你剛才在看我。」

    你沒看見他,我只是想提醒你。

    「不過我總算也能保護你一回,」她語調輕鬆,可是臉色已經白地像紙。

    易擇城轉頭衝著楊銘喊:「快打電話,通知醫院,快。」

    「誰他媽要你救我,我只要你活著。」

    霍慈看著他,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死都想要護著的人。

    以前她沒有,現在她有了。

    第36章

    「不要說話了,不要再說話,保持體力,」易擇城捂著她的傷口,酒店肯定有急救藥箱,只要有急救藥箱,他就能想辦法先幫她止血。

    他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的身上。他穿著的白色襯衫早就沾染了斑斑血跡,這些都是從她傷口裡流出來的。而霍慈的白色長裙已經被血跡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異常可怖。

    易擇城從成為一名醫生以來,做過上千台手術,看過數不清的病人。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病人家屬的無助。

    他心底告訴自己,她現在流出來的血,還不至於致命,子彈打進她的腹部,離心臟很遠。她暫時還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是職業醫生,他有判斷一個病人病情的基本素養。

    可他抱著她的手在顫抖,他身上都是她的血。易擇城一直覺得自己身為醫生,從不恐懼死亡,對於病人,他竭盡全力地救他們。但如果無法拯救生命,他也能坦然地接受。這是一個醫生應該做到的,也是必須做到的。

    就在現在,就在此刻。

    他沒辦法冷靜,他在恐懼。

    酒店外槍聲四起,楊銘已經聯繫了中國大使館。他對易擇城說:「易先生,不止我們酒店,街上也發生了交火。我打電話給中國大使館,他們說會儘快通知維和步兵營,來救我們的,讓我們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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