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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2:57 作者: 蔣牧童
裡面的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還沒結束,霍慈又回到車上,她把帶來的芒果剝皮吃掉。就在她吃完時,就見潘琛走了出來,他在打電話,臉上著急,最後竟吼了出來。
霍慈立即下車,見他轉身又要回去,喊道:「潘大哥,發生什麼事情了?」
潘琛煩悶地揉著自己的頭髮,似乎是憋屈,連眼眶都紅了。他低聲說:「裡面發生了職業暴露。」
霍慈愣住,她曾經也是學醫的,對這個詞不陌生。
她問:「是誰?」
潘琛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咬著牙說:「是d.k。」
在這裡,他們還是習慣叫他d.k。
**
霍慈依在手術室外面的走廊上,一直到門打開,一個人沖了出來。一直跑到牆角根兒,趴在那裡,就失聲痛哭。
「你嚎什麼?」霍慈皺眉。
還他媽有臉哭。
葉明詩回頭看她,眼淚如雨下。
她放佛找到了同伴一般,痛哭著說:「學長,他該怎麼辦?」
剛才潘琛告訴她了,是葉明詩操作失誤,直接割破了他的手術手套。兩層的醫用手套都破了。那個患者的血液直接接觸到了他。非洲這種地方,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愛滋病的攜帶者。
霍慈原本是在厭惡地看著她,可聽到她這句話時,冷笑。
「不管他怎麼樣,我霍慈,都要。」
她身後,穿著白衣的男人,安靜地看著她。
第24章
葉明詩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臉上都是難以置信。方才當她手裡的手術刀劃破手套時,她的心臟都在那一瞬停止了。她是學醫的,知道在非洲這片土地上,各種傳染疾病橫行。因為愛滋病是個人隱私,除非是手術,否則無權強迫任何一個人去檢查愛滋。
那個孩子來地時候,已經快沒命了,根本就等不及去檢查。
易擇城在手術進行前,就提醒他們每個人都做好措施,他們都帶了兩副手套。
可因為她的失誤,讓他陷入了這樣的危險當中。
葉明詩趴在牆角,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低聲哭道:「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你以為這是小事嗎?你知道在這裡,職業暴露有多危險嗎?」
「你倒是懂,那你做手術的時候,手能別抖嗎?」霍慈看著她,冷漠地說。
葉明詩再次抬頭,這次她越過霍慈,看向她身後。
易擇城就站在那裡。
「你來這裡是為了救人的,你看見外面坐著的那些人嗎?他們很窮,要是沒有你們這些無國界醫生的話,他們只能聽天由命。可如果你只是為了易擇城,麻煩你趁早回國。別留在這裡害人害己,」霍慈看著她,聲音並不高。
可是每句,都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扎進了葉明詩的心裡。
她起身站了起來,一臉悲憤:「你說地對,我是不該留在這裡。」
等葉明詩離開之後,霍慈轉身準備回去。可沒想到,一轉身,就看見易擇城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遠的地方,安靜地看著他。
雖然只是幾個小時沒見,霍慈卻覺得他似乎更加英俊了。
「你聽見了?」霍慈開口問道。
聽見什麼?罵葉明詩,還是那句要他的表白。
易擇城沒動,眼神筆直地看了過來,他眸子顏色極淺,琥珀一樣地顏色。此時卻透著一股深沉,像是平靜無波地深潭,掩著底下的萬千情緒。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連他鼻尖細小的汗珠,都滲著陽光的顏色。
「那個孩子救回來了嗎?」霍慈見他不說話,又問。
這次,易擇城點頭,第一次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說:「救回來了。」
「真好,」霍慈上前兩步,走到他的身邊。
直到她伸手抱住他,易擇城的身體一僵,想要退後。霍慈的雙手卻緊緊地將他抱住,不許他退後。易擇城垂在身側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頭。
身體緊繃著。
「霍慈,你不必這樣,」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帶著一聲低不可聞地情緒。
霍慈輕笑了一聲,開口說:「易醫生,你不會覺得我這樣抱著你,也會被傳染吧。你可是醫生啊,不會這麼常識吧。」
她說地是艾。滋病感染途徑,擁抱不會傳染。
易擇城低聲笑,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她烏黑地長發被扎在腦後,發頂柔軟。
倒打一耙,就屬她最厲害。
誰知霍慈還抬起頭,眨著眼看他,輕聲說:「我現在還敢親你呢。」
易擇城真的氣笑了,他年少的時候,大院裡的一幫男生聚在一塊,最喜歡的就是坐在車上逗女孩兒。倒也不是真的耍流氓,只是開著一輛破吉普,然後衝著路邊的姑娘吼上一聲,惹得對方面紅耳赤,再狠狠地罵上一句,眾人就是一陣鬨笑。
他每次坐在車裡,都覺得他們無聊。
韓京陽罵他是老學究,榆木腦袋,不懂女孩的可愛。她們一說話眼睛就笑地彎成月牙兒形,動不動就羞紅了臉蛋,真的像是紅撲撲地蘋果一樣,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也許正是韓京陽的這套歪理邪說,再加上易擇城從小到大,並不喜歡和女孩湊在一起。他對姑娘的性格,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覺得她們大概就是那樣羞澀又害羞,話說地稍微重點,就能哭哭啼啼。
霍慈這樣的,簡直打破了他腦海中,關於女孩兒的一切印象。
她直截了當,她有什麼說什麼,甚至是有什麼做什麼。完全不像別的女孩那樣羞澀,她不矯揉做作,理直氣壯,甚至她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模樣。
「要不你現在讓我親親,你檢查一下,我是不是說真的,」說著,霍慈墊起腳尖。
易擇城低頭看她,輕罵了一句:「小流氓。」
見他眉眼鬆動,一副輕鬆的模樣,霍慈心底也鬆了一口氣。
在非洲職業暴露太可怕了,別看那只是個孩子,可他身上很可能就攜帶著愛滋病毒,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她知道他這個人的性子,什麼都藏在心裡,就算壓著再重地擔子,都不會和別人抱怨一句。
所以她故意逗他,和他說輕鬆的話題。
就算不能真的幫助他,最起碼,也能讓他心底輕鬆點。
……
易擇城低頭看著她,「還沒抱夠?」
霍慈搖頭:「沒抱夠。」
果然他就不該問,易擇城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將人推開。他要是不推開,她真能一直抱下去。易擇城反正是摸透了她,就是個小流氓。
「你不是沒吃午餐,走吧,」易擇城一手抄在褲兜里,轉身往外走。
霍慈愣了下,然後一臉高興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沒吃午餐?」
是潘琛告訴他的,剛才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潘琛在一旁看了半天。告訴他,霍慈因為擔心他,午餐到現在都沒吃。
「你別走,我給你個好東西,」霍慈想起車上的,伸手拉他。
易擇城任由她拉著自己,一直來到車子旁邊。等她從包里,偷偷地拿出一個芒果塞在他手心裡的時候,他哭笑不得地問:「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
「這是最後一個,我都沒捨得給別人吃,」霍慈哼了一聲。
「謝謝,」易擇城笑著看她,卻沒接過。
然後他衝著不遠處正在玩耍的幾個孩子招手,黑人孩子丟下正在踢的塑料瓶,立即跑了過來。他們是黃皮膚的中國人,周圍村莊的人,都知道,這樣的人都是來幫助他們的。所以就連這些小孩子,都對他們格外地尊敬。
易擇城低聲與他們說了幾句,明明是嘰里呱啦地語言,但用他低沉地聲音說出來,依舊悅耳好聽。
「你跟他們說什麼了?」霍慈好奇地問。
易擇城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待會你就知道了。」
霍慈覺得好笑,還跟她保密呢。不過她也沒再問,而是伸手拿出手機,打開微博,通知欄里是9999這樣的數字。她從來不點開看,不管是誇她的也好,罵她的也罷,和她都沒關係。
她點開中間的按鈕,然後又點開文字,開始敲打。
「跟隨著#無國界醫生#的腳步,來到了幾內亞的布里。這裡在無國界醫生來到之前,20萬人口不曾享受過醫療服務。缺醫少藥,是這兒的常態。今天,在這裡又發生了一起職業暴露,傷者抬進來時,生命垂危。尚未做過愛滋檢查。」
一段話,打完。
霍慈撇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最後,她鄭重地打上一句,「我願他能平安。」
這裡沒網絡,她打完之後,也沒辦法及時發送出去。而之前離開的幾個孩子,又跑了回來。只見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抱著兩個芒果,黃皮上透著一點兒紅,登時芒果的清香味縈繞在鼻尖。
易擇城讓他們把芒果都放在車頭,然後給他們幾張紙幣,小孩子歡喜地手舞足蹈。
霍慈目瞪口呆地看著。
直到他眼中含笑地看著她說:「這些都是你的了。」
霍慈恨不得捂臉,太他媽丟人了。
**
車子回到科納克里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一直開到酒店,都沒什麼光亮。
下車後,每個人臉上都透著一股疲倦。霍慈手裡抱著相機,她今天拍了不少照片,待會還要整理出來。
不過他們一下車,就有幾個黑人女子圍了上來。潘琛衝著她們擺手,一直到他們走進酒店,才擺脫她們的糾纏。
霍慈有點兒疑惑,問他:「她們跟你推銷什麼?怎麼沒見手上拿著東西?」
潘琛目光尷尬地看著她,這次連易擇城都忍不住搖頭笑了。
直到潘琛說:「她們推銷的是她們自己。」
霍慈才明白,這些女人原來是jì。女。
「這裡的人很貧窮,幾美元你就可以擁有她一個晚上,」潘琛解釋給她聽。
霍慈淡淡地哦了一聲,誰知潘琛又說:「晚上甚至會有人敲你的房門,所以不要輕易給陌生人開門。」
上樓之前,潘琛把葉明詩叫了過去,她手術之後,情緒就不好。潘琛只怕是去開解她了,最後她和易擇城進了電梯裡。
易擇城的房間更靠近電梯,他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只是他停下之後,霍慈也跟著停下了。
他拿出鑰匙,回頭看她,就見她一本正經地說:「我得保護你的安全。」
無聊,易擇城開門進去。
誰知她跟著擠了進來,不過叫他們都奇怪的是,房間的燈居然是開著的。霍慈正要問他是不是臨走時,忘記關了。